此时茹喜自觉还是十分清醒的,拱圣军这帮二愣子已经热血上头,言辞不能太激烈,甚至得以褒扬鼓励为主。
“我们去!?太后,我们去就是送人头的啊!”
听茹喜要他们去找班第传谕,讷亲和鄂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话茹喜觉得也对,再叫来李莲英。
“这事就只能你去了,大家都知道,你就是哀家的手足,再无他属。”
茹喜对李莲英这么交代着,李莲英接过手谕,心中还暖暖的,更为之前跟高起密谋而愧疚惶恐,自己真是昏了头,怎能背叛太后呢?
出了寝殿,冷风一吹,李莲英清醒了,该死!是去拱圣军那帮屠夫那送信啊!班第那些人就是太后要第二拨收拾的对象,给他们送信,不是被班第识破用心,就是之后也被打成班第一党,都是掉脑袋的事,为什么不找常保,却要找他!?
“太后……你就这么憎恶奴婢吗!?你真要杀奴婢,一句话的事啊,呜呜……”
李莲英哭哭啼啼,带着信没去找班第,反而找了高起。
“太后果然是满贼!看,她褒赞拱圣军清除‘满贼’的‘义行’,却要拱圣军不伤南蛮,虽然百般伪饰,却掩盖不了一心护她真正主子的用心!”
高起得了茹喜的手谕,大喜过望,而他的解读也让李莲英既是哀苦,又是轻松。太后,既是你自绝于满人,自绝于奴婢,就别怪奴婢我要弃你了。
高起正在寻思该怎么利用这份手谕,宗室们派来的死士也来了,听爱新觉罗们要倚自己为长城,高起高澄父子对视,眼中都是狂喜之色。
原本高起只能算是打酱油的边缘角色,靠着茹喜才跻身核心层,可有茹喜“卖族”铁证在手,再有宗室为政治靠山,本只求为自己打算的心思霍霍蹿升,野心骤然膨胀。
这一夜,是我高起之夜!
即便审慎冷静,高起也差点忍不住振臂狂呼,之前在硖石关被红衣打碎的胆气轰然重新凝聚,高起也爆发了。
“高澄,你把这份手谕带给班第,把太后的用心和谋划都道给他,跟他说,满人未来得靠他们,清除满贼的重任就在他肩上!只要他愿进宫除贼,我高起定当附骥!”
“李总管,你带着我的人入宫,跟我二儿子高挚搭上线,把皇上保出来!”
高起急急吩咐着,这般作为,高澄李莲英都有些不解,为什么还要跟拱圣军来往?不是该跟宗室联手,先阻挡拱圣军么?
“真正的主角,要在最后才登台……”
高起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借拱圣军之力先解决太后,这是顺手推舟之事,太后一去,谁握住皇帝,谁就能得大义,为此他早就埋下了伏笔。
李莲英尖着嗓子道:“高中堂,之前说好了的,不能伤太后姓命,还得杀了常保!”
高起微微笑道:“放心,太后不早就计划好了要用我么?最后一定会来找我的。至于常保,相信我,想将他碎尸万段的可不止李总管你一人。”
李莲英放心而去,而在皇宫外一处豪宅里,常保正眼皮直跳。
“这东西真是没用……”
身下宠妾忙乎了许久,依旧不能把他那玩意立起来,恼怒地嘀咕了一句,气得常保一巴掌将她扇下了床,伺候了那个老女人,还要来伺候你这贱婢!?
光溜溜的女人趴在地上叩头求饶,怒意又转哀怜,对自己的哀怜,跪在地上的哪是女人,是他自己啊。他搜罗来的这些美姬,就没什么机会享用。
哀怜再转为对太后的怨意,**和心灵的双重怨意。拱圣军入城,正杀得血流成河,可听讷亲和鄂善说,太后只淡淡说会交代班第注意分寸,分寸……都杀上步军营和爱新觉罗家了,如果这分寸再收不住,是不是他自己也要成太后的祭品?
讷亲和鄂善刚才遣使说,他们已经对太后绝望了,准备自力更生,纠合步军营和旗营人马,保他们北迁满人,还劝常保多为自己考虑。
怎么为自己考虑?没了太后,自己屁都不是……正急得要拽断辫子,部下急急禀报说,有大群拱圣军人马冲了过来,嘴里喊着诛除满贼。常保惊得魂飞魄散,这就冲着自己来了!?
“进宫!进宫!”
他下意识地带着部下奔入皇宫,什么美姬爱妾也不顾了,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还掌着皇宫郎卫和宿卫,高中层将官都是他逐步换上的心腹,两三千人,怎么也能保住他,何况到此紧急关头,太后肯定也得跟他共度难关。
仓皇逃入皇宫,可拱圣军却毫不停步,也追到了皇宫门口。
“开枪!开枪挡住他们!那是反贼!”
“常大人,太后刚刚换了印信,今夜是托恩多大人负责宿卫,你要见太后,也得让托恩多大人递话。”
常保厉声喊着,可回答他的是这一桩噩耗。托恩多是他的副手,视他为钮钴禄家余孽,两人颇有不合,不过之前他仗着太后恩宠,压根不把这人放在心上,甚至还极尽打压,现在却被太后骤然拔起来,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是太后……是太后要解决我……”
早就在心底里荡着的忧惧成真,常保脸色瞬间惨白。
他倒真是冤枉了茹喜,茹喜只是在防他而已,这一夜形势大乱,想及康熙故事,隆科多一人包揽内外宿卫,才让雍正有机会夺位登基。茹喜决定在形势明朗前,不能将身家安全寄托在常保一人身上,所以才临时拔起托恩多。
本就心里有鬼的常保哪知那么多,就知自己小命不保了,心中长城轰然崩塌,忧惧到极点,胆气反而狂涌上身,所谓再无可失之物,反而毫无畏惧,就是常保此时内心写照。
“你不仁,我不义!就拖着你这贱人,陪我一起下黄泉!”
常保两眼充血,心中还澎湃着要翻身作主的快意,“死前再艹你一次,这次我得在上面!”
他拔刀大呼:“蠢才!拱圣军是来杀你们的!托恩多跟班第已经串通一气,要将你们一网打尽!还不跟我一同拒贼!”
宫中郎卫本就不解为何一下换了上司,加之常保平曰也笼络了不少军将。今夜形势本就大乱,拱圣军乱杀人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火光和喊杀声更不绝于耳。这一声呼,绝大多数郎卫都信了,下意识地站到了常保一边。
“找太后去!问她为什么要让拱圣军来杀我们!?”
常保没什么政治头脑,此时就想着找太后质证,顺带将她当作挡箭牌,如果真是太后要杀自己,就一刀了结了她,两人共赴黄泉。
轰鸣枪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再度打断了茹喜的睡眠,小太监屁滚尿流地冲进来大喊:“反了!常保大人反了,带着拱圣军杀进宫了!”
茹喜一口气从肚腹抽上喉头,差点被梗晕了,常保!怪不得这混帐早前神思不属呢,原来就是在谋划着造反之事!
“李莲英――!”
她下意识地招呼自己的“手足”,喊了一嗓子,才记起自己将他遣去见班第了,这一夜乱成这样,也不知生死。
“托恩多呢!?什么?被常保杀了!?”
再想起之前刚拔起来的宿卫首领,却得来这么一个噩耗,茹喜咬牙切齿,却又不解至极。为什么?为什么常保会跟班第勾结上?又为什么会反她!?这事实在难以解释,可她哪有胆子等着跟常保当面质证呢?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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