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溜溜的女人趴在地上叩头求饶,怒意又转哀怜,对自己的哀怜,跪在地上的哪是女人,是他自己啊。他搜罗来的这些美姬,就没什么机会享用。
哀怜再转为对太后的怨意,**和心灵的双重怨意。拱圣军入城,正杀得血流成河,可听讷亲和鄂善说,太后只淡淡说会交代班第注意分寸,分寸……都杀上步军营和爱新觉罗家了,如果这分寸再收不住,是不是他自己也要成太后的祭品?
讷亲和鄂善刚才遣使说,他们已经对太后绝望了,准备自力更生,纠合步军营和旗营人马,保他们北迁满人,还劝常保多为自己考虑。
怎么为自己考虑?没了太后,自己屁都不是……正急得要拽断辫子,部下急急禀报说,有大群拱圣军人马冲了过来,嘴里喊着诛除满贼。常保惊得魂飞魄散,这就冲着自己来了!?
“进宫!进宫!”
他下意识地带着部下奔入皇宫,什么美姬爱妾也不顾了,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还掌着皇宫郎卫和宿卫,高中层将官都是他逐步换上的心腹,两三千人,怎么也能保住他,何况到此紧急关头,太后肯定也得跟他共度难关。
仓皇逃入皇宫,可拱圣军却毫不停步,也追到了皇宫门口。
“开枪!开枪挡住他们!那是反贼!”
“常大人,太后刚刚换了印信,今夜是托恩多大人负责宿卫,你要见太后,也得让托恩多大人递话。”
常保厉声喊着,可回答他的是这一桩噩耗。托恩多是他的副手,视他为钮钴禄家余孽,两人颇有不合,不过之前他仗着太后恩宠,压根不把这人放在心上,甚至还极尽打压,现在却被太后骤然拔起来,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是太后……是太后要解决我……”
早就在心底里荡着的忧惧成真,常保脸色瞬间惨白。
他倒真是冤枉了茹喜,茹喜只是在防他而已,这一夜形势大乱,想及康熙故事,隆科多一人包揽内外宿卫,才让雍正有机会夺位登基。茹喜决定在形势明朗前,不能将身家安全寄托在常保一人身上,所以才临时拔起托恩多。
本就心里有鬼的常保哪知那么多,就知自己小命不保了,心中长城轰然崩塌,忧惧到极点,胆气反而狂涌上身,所谓再无可失之物,反而毫无畏惧,就是常保此时内心写照。
“你不仁,我不义!就拖着你这贱人,陪我一起下黄泉!”
常保两眼充血,心中还澎湃着要翻身作主的快意,“死前再艹你一次,这次我得在上面!”
他拔刀大呼:“蠢才!拱圣军是来杀你们的!托恩多跟班第已经串通一气,要将你们一网打尽!还不跟我一同拒贼!”
宫中郎卫本就不解为何一下换了上司,加之常保平曰也笼络了不少军将。今夜形势本就大乱,拱圣军乱杀人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火光和喊杀声更不绝于耳。这一声呼,绝大多数郎卫都信了,下意识地站到了常保一边。
“找太后去!问她为什么要让拱圣军来杀我们!?”
常保没什么政治头脑,此时就想着找太后质证,顺带将她当作挡箭牌,如果真是太后要杀自己,就一刀了结了她,两人共赴黄泉。
轰鸣枪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再度打断了茹喜的睡眠,小太监屁滚尿流地冲进来大喊:“反了!常保大人反了,带着拱圣军杀进宫了!”
茹喜一口气从肚腹抽上喉头,差点被梗晕了,常保!怪不得这混帐早前神思不属呢,原来就是在谋划着造反之事!
“李莲英――!”
她下意识地招呼自己的“手足”,喊了一嗓子,才记起自己将他遣去见班第了,这一夜乱成这样,也不知生死。
“托恩多呢!?什么?被常保杀了!?”
再想起之前刚拔起来的宿卫首领,却得来这么一个噩耗,茹喜咬牙切齿,却又不解至极。为什么?为什么常保会跟班第勾结上?又为什么会反她!?这事实在难以解释,可她哪有胆子等着跟常保当面质证呢?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逃!
“去皇上那,先护住皇上!”
茹喜虽惊惧,却没失去理智,更舍不下感情,以理智言,她手里若没皇帝,这一逃,盛京就不再是她所能发号施令的了,而以感情言,皇帝是她亲生儿子,怎能舍下儿子呢。
混乱中,茹喜被数十宫女太监护着,急急奔来了永琪的寝殿。
“儿啊,你没事就好……”
见到永琪出迎,茹喜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展开双臂,朝儿子抱去。
“咱们先走,先逃出这是非之地,等乱局平定了,再来收拾河山。”
她还不停念叨着,不知是安自己的心,还是安永琪的心。
再自以为内涵地补充了一句:“别怕,就算所有人都叛了咱们娘俩,咱们还有大义名分,有这名分在,圣道也不能坐视不管。”
永琪一直冷冷看着她,直到这话出口,才道:“果然,你真是圣道的人,你真是最大一个满贼!”
“什么!?”茹喜以为自己幻听了,僵在当场,一脸难以置信地问。
永琪手臂一扬,脸颊扭曲着,将一抹寒光挥下。
“这是为死难的满人,丢掉的江山报仇!”
噗哧闷响,一柄匕首插入茹喜右胸,冷冽寒意几乎冻僵了茹喜的神经,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这是为我额娘报仇!”
永琪再含着满腔愤恨高喊出声,匕首再插入茹喜的左胸。
到此时,茹喜才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也不知是肉痛还是心痛,她都顾不得去捂伤口,也顾不得什么满贼的指控,就凄声喊道:“儿啊!我就是你额娘,是你亲亲额娘!当年额娘为生你都差点死掉,受了那绝大的罪,才有了你,你是得了失心疯么!?”
当年茹喜以年逾四十的高龄产下永琪,即便有英慈院的顶级妇科大夫照料,依旧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她这呼喊,当真是杜鹃泣血,闻者心恻。
可永琪的回答如狂风骤雨,将茹喜这真情呼喊扫荡一尽:“我亲额娘就是坷里叶特氏,是你这贱人害死的!你造了秘牒,还用稳婆宫女骗我,以为在真相上面再蒙一层真相,就能哄住我了,你当我真是那种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小孩!?”
一瞬间,早前搂住永琪,告诉他自己就是他亲娘的场景再现脑海,茹喜才恍悟,当时为什么永琪会是那般别扭表情,一点也没与生母相会的欣喜,她还当是永琪太惊讶,却没想到,那时永琪怕已经知道自己会跟他来个“母子相认”了。
“不――!我真是、真是你亲额娘啊――!”
茹喜就觉天崩地裂,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还伸着双手,似乎想将自己亲生儿子的心唤回来,可这仅仅只是她的感情,而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亲生儿子已经丢了……茹安,肯定是茹安干的好事!
理智再捡起一块记忆碎片,“我的儿子还好好的,你的儿子却已经丢了”,这话再滚在脑子里,茹喜才知茹安当时是在说什么,那贱人!就是那贱人干的!
“儿啊,茹安的话你怎么能信呢?她可是满心恨着我的……”
永琪的匕首不长,力气又小,两刀都只戳在胸口上,看上去血迹斑斑,倒只是皮肉之伤。茹喜也还存着垂死挣扎之志,向永琪哀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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