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你关家欠正税一两三钱,四十九年,欠一两一钱,五十年,欠一两四钱,算上火耗、均平和杂派,总共是十三两六钱!今年你还是甲首,甲下历年积欠总共八十六两五钱六分,加在一起,爷仁义,给你去个零头,就一百两整!三曰内不缴清,你就等着清田卖屋吧!”

    赖一品有备而来,数字精确,语气果决,毫无还价的余地。

    李肆皱眉,积欠?之前见他李家的单子上并没积欠,接着才恍悟,自然是关凤生田大由帮他给补上了,而他们却还拖着积欠,这赖一品,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你家那点旱田,再加上宅地,别说一百两,十两都不值。看来你得接下知县李老爷的拘票,好好在班房里呆上一阵了。”

    赖一品狰狞地笑着,眼角却一直在瞅李肆。

    “赖大少,积欠大家都有,不止是我们一家,你怎么专门盯着我要呢?还有那陈年积欠,我只是今年的甲首,怎么就轮到我赔付呢?”

    关凤生咬着牙抗声道。

    “你管我盯谁?你们家是不是有积欠?有积欠是不是该追?至于那陈年积欠,哪条章程说了当年积欠归当年甲首?难不成王法由你随口说了算,不是爷我说了算?”

    赖一品不耐烦地说道,关凤生语塞,不管是数字,还是这“道理”,还真是无懈可击,赖一品完全是“依法办事”。

    周围的人慢慢围了过来,见人聚得多了,赖一品冷哼一声:“话就带给你了,三天,就三天!”

    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对关凤生道:“我这人心好,能帮乡亲的绝对不皱眉。老实跟你说,你把你家二丫头打扮好,等着三天后我来接人,这积欠,我帮你解决。”

    原本还一脸诚恳,马上又变得阴冷无比,接着赖一品压低了嗓音:“不送人,我也不要你的钱!这矿场,我可不在乎谁租。只要我一句话,钟老爷就能转给刘村的人,你自己掂量!”

    他挺直了腰板,瞅住了李肆,“李四,再过几天,咱们也算是连襟了,记得上门来喝杯酒哦,哈哈……啊哈……”

    李肆和关凤生对视一眼,这才明白,垂涎关二姐的,不是钟老爷,是这家伙!

    关凤生两眼冒火,就要揪住转身而去的赖一品,李肆拉住了他。

    “赖大少,你确定有这些积欠?”

    李肆沉声问道。

    赖一品头都不回地甩过来两个字:“废话!”

    李肆点头,再不多话,积欠……,之前看自家那张“执照”,他就觉得康熙五十年这个年份有些熟悉,刚才赖一品再次说到这一年,他终于记起来了一件事,说起来这还拜那些口口称颂“盛世大清”的满遗所赐,他才会记得这么牢。

    “这个恶徒!”

    关凤生看着赖一品的背影,恨得全身都在打哆嗦,说是要积欠,其实就是在勒索他的女儿。可他却毫无办法。李肆刚刚在矿场里整出了前景,这赖一品就借着矿场来压迫他就范。整个村子就靠这个矿场活着,钟老爷真不再租给他们,一村人还不得等死?他关凤生担得起这责任吗?

    理智地衡量得失,他不得不低头,这就是他会这么愤怒的原因。

    “关叔,别气着了,这事我来解决。”

    李肆目光阴沉,这个赖一品,居然这么懂人心,拿着村民来要挟关凤生,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恶棍,要斗这家伙,就得一棍子打死,而恰好,自己应该就握着这家伙的七寸。

    逼债要人?看不逼死你!

    李肆心中冷笑,关凤生无奈地咬牙,也只能相信李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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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做人的方向

    “不整治李四?”

    刘村的刘宅里,刘婆子脸上余恨未消。

    “没借口,怎么整?三天后你跟着我去关家,只要那李四在村里,就把他抓起来,办他个持刃行凶!凤田村那些土杆子也无话可说,等进了班房,他是死是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赖一品悠悠说着。

    刘婆子皱眉:“那……那万一他要是不在,或者是没揣刀子呢?”

    赖一品看傻子似地看了她一眼:“那李四对关二丫头那么在意,怎么可能不在?至于什么刀子,他没揣,随便找把刀子塞他身上!县里的杨典史不听我的,难道还听他一个草头小民的?”

    他一脸笃定:“我还给萧把总递了话,不想在,他也得在!”

    刘婆子一脸谄笑:“还是赖大少历练深,啥事都滴水不漏!”

    出了刘家,赖一品微微皱眉。

    “李四问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会知道那事?不可能……去年不管是县衙,还是大哥他们,都在着意掩着,他一个圈在这方圆百里地的穷汉怎么可能知道?算了,傻子的心思可不能去揣摸。关二丫头那张小脸,啧啧,就跟玉瓷似的,养上几年,那还不是个大美人……”

    接着他将这点烦恼一甩了之,脑子里转起了龌龊的漩涡。

    “康熙五十年,去年……唔,没错,我隐约记得县衙外贴过告示,满篇都是什么皇恩浩荡,尾巴下隐约有什么轮免的小字。贴得又高,那罗师爷又写得缭乱,没谁仔细看,我也只扫了一眼。”

    凤田村西面十七八里地是一个渡口,顺带也成了这方圆百里内的一个墟市,来来往往人流频繁,金山汛的绿营还在这个叫西牛渡的地方设了五名塘兵【1】。

    墟市附近有一座简陋的书院,这就是李肆曾经读书的私塾,在这他见到了昔曰的塾师段宏时段老秀才。六十多岁的老秀才貌不出众,干瘦矮小,隐隐贴着“猥琐”二字,可这老头的名头却不小。据说每位知县到任,拜访当地乡绅名流的名单上都有他,只是老秀才淡薄名利,始终避之不见,也连辞了好几次县学的训导(教谕助手)。

    李肆前身资质鲁钝,不怎么入段老秀才的眼,这会过来拜访,问到了事情,段老秀才啧啧品着茶,懒懒应着,话语里那点拒人的疏离再也明显不过。

    “请问老师,府县老爷罔负上谕,欺昧恩蠲,会是个什么罪名?”

    李肆也不理会老头的淡漠,径直问下去。

    “只以部议的话,论公罪,最轻永不叙用,论私罪,最轻发遣【2】。”

    英德也是产茶之乡,老秀才的心思还在茶水上,随口回着李肆的问题,只想着赶紧把这个昔曰的穷苦学生打发走。

    李肆向老秀才行礼道别,他来找老秀才,就是确认这事,现在目的已经达到。

    老秀才淡淡颔首,摩挲着紫砂壶,又是一小口茶抿入嘴里,忽然嗯了一声,茶水差点从鼻孔里喷了出来,他咔嗒一声将茶壶顿在桌子上,人也站了起来。

    “站住!”

    别看人老,这一声吼,中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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