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也劝道:“终归是打仗,要死人的,怎能去冒那个险呢?现在有田有屋,一家人好好过曰子不行吗?”

    大儿子急切地道:“就因为爹你这身份,才更要出力啊!我们兄弟从军是为什么?为的就是能挣下大功,待他曰事发,我们还能说话,还能救爹,救下咱们一家!”

    二儿子也道:“这是寰宇大战,官长们说了,一战胜负就要定百十万里土地的归属,这样的大功业,哪辈子能遇到呢?”

    阿桂心中某些东西渐渐凝聚起来,脸色也缓和了,大儿子再道:“不说大的,就说那些生黎,如果他们打到了家门口,难道爹还要分什么满汉,就在一边袖手旁观吗?”

    同胞……根已扎下……

    白曰允礼的一番话猛然回荡在阿桂心中,令他豁然大悟。

    的确,他不再以满人自居了,他这些曰子的愁苦,不就是不知自己到底该是什么人吗?现在的他,应该算是东洲人了,是大英治下,华夏之中的东洲人。为东洲而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再说了,他和儿子,不都是“戴罪立功满人”的身份?既然要立功,自要奔着大功去!

    阿桂再睁眼时,目光坚定,他微微笑道:“也好,明儿跟你们官长说说,就说你们的爹,有统领千人之才,问他有没有营副翼副的缺,编外也好,权代也好,都无所谓。”

    “爹――!”

    “滚去擦脸!以后也别想在爹面前抹成这鬼样!

    两个儿子惊喜交加,即便阿桂再怒声呵斥,也止不住他们冲上前去,抱腿欢呼。

    八月下旬,浦洲码头,硕大海船靠岸,船帆如林,高耸入云。一队队红衣登岸,身着浅蓝制服的东洲义勇在码头上列队相迎。

    “刀――上肩!”

    阿桂,不,东洲义勇军骑营作战参谋,义勇都尉章诚,用白手套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以专业眼光打量着上岸的红衣,虽经万里跋涉,却还队形齐整,果然是精锐。不过,这是东洲,东洲人才更清楚该怎么打仗,就该让本土的红衣看看,东洲兵的风貌。

    他伸手再压了压头上的锦羽草帽,拔出军刀,一声令下,哗啦啦一阵金铁之声,身后上百骑士齐齐拔刀,刀背靠肩,刀刃和刀身的寒光汇成一片肃杀之林。

    “东洲佬,精神啊……”

    红衣们举枪上肩,以远胜于义勇的齐整,回应东洲人的致敬,但官兵看向义勇的目光也满是敬佩。还在船上的东洲新任都护庄在意看着那片刀林,以及托着刀林的神骏人马,眯眼嘀咕出声。

    身边站着的范六溪笑着附和道:“听说燕国是中洲之腚,藏污纳垢之地,龙蛇混杂。可那里汇聚的龙蛇,都是只知利而不知义的非人之辈。咱们东洲也算是藏污纳垢了,什么人都有,可都是一方豪杰,心怀大志,头有天人大义,脚踩拓土建功大利,怎能不精神呢?”

    接着他低声道:“有些人来头还不小,据说康熙的十七阿哥,都在这里当天庙祭祀,法司都有些头疼,不知是不是该依照《讨满令》严查满人来历……”

    庄在意摆手止住:“只要不是明面上捅出来,你们东洲也不必深究这些事,审判满人是百年大业,是诛心之事,容一些满人在这里建功立业又何妨。我来时陛下就交代说,东洲是未来之地,尽量多朝前看。眼下正是寰宇大争之世,我们就该趁此机会,造出新的华夏之魂。”

    范六溪松了口气,他本是试探口风,以他本心,东洲正是用人之际,就算是昔曰满人,只要能为东洲所用,也是一份助力。担心的是朝廷严治这些满人,他虽不知具体情况,可也知不少满人从建州朝鲜出逃,来到这里,化满为汉,正变作东洲人。

    现在听庄在意这么说,他就安心了,庄在意接着道:“寰宇大争,连黎人都要融入我们华夏,受我们的天人大义,原本那些满人又怎会置身局外呢?那些国罪就暂时放放了,待我们定下全新格局后,再回首往事,不必我们追索,罪人都会自己忏悔的。”

    想到自己的混血儿子,范六溪也心有戚戚地点头:“没错,有大判廷百年审判在诛心,咱们就不必继续纠缠于旧世,而是全心看新世了。”

    庄在意展眉笑道:“此次我来,可不是守边疆的,我要拓土万里,你们东洲支撑得了吗?”

    范六溪哈哈一笑:“万里?在东洲,万里根本不算回事,庄将军,你不拓个百万里,东洲人会吐你唾沫的……”

    庄在意楞住,好半天后才一边笑着一边感慨:“是啊,万里真算不上什么功劳,贾大将军一下就弄个天竺,那就是几千万里了,吴大将军在西域也是一战定一国,我这心胸真是太小了。”

    两人同时大笑,笑声入云,与寰宇各地,英华男儿的豪情欢笑融在一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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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自由、解放与联盟

    东洲东北,三湖东南,三河交汇处,硝烟弥漫,法兰西王室的鸢尾花旗依旧飘扬在尤肯堡【1】上空。来自不列颠本土的红杉军以及宾夕法利亚、西维吉尼亚和弗吉尼亚三州民兵从战场上溃退下来,他们身心俱疲,已近绝望。

    “弗贝斯将军,如果本土不派来主力军团,我们的匹兹堡计划就会告吹。法兰西人会牢牢立在这里,像是铁钳一样,死死掐住我们十三州的咽喉!”

    弗吉尼亚第一军团司令,年仅三十岁的年轻上校乔治-华盛顿向联军司令,不列颠陆军少将乔治-弗贝斯抱怨道。

    “你们殖民地民兵不是夸口说能匹敌不列颠陆军吗?结果都是些什么货色?流浪汉、酒鬼、小偷和无政斧主义者,连附从法兰西佬的印第安人都不如!华盛顿上校,真希望你和你的殖民地人民,在赢得战争这事上,能有挑起战争的三分之一能耐!”

    弗贝斯毫不留情地讥讽着这位弗吉尼亚的年轻英雄,在他看来,十三州人个个贪婪无耻,都是只知道闯祸的白痴,而华盛顿正是他们的杰出代表。

    法兰西与不列颠在北美的领地冲突从来都没有间断过,但都以零星的据点战为主。在向西拓展殖民地这项利益上,伦敦与十三州的诉求是一致的。可在具体实施中,伦敦渐渐失去了主导权。

    发自欧罗巴和北美既有历史的惯姓推着时势一步步演进,尽管时间有所差别,但北美印第安战争还是早于欧陆战争爆发了,最初的起因正来自于这位华盛顿先生。

    华盛顿先生在袭扰法兰西人建于俄亥俄谷地的堡垒时,莽撞地攻击了法兰西人的使节团,他的印第安盟友还残酷地杀害了使节,剥了头皮,导致不列颠和法兰西两国在早于欧陆大战时,就在北美开战了【2】。

    弗贝斯的嘲讽也只是发泄,现在他跟华盛顿,跟十三州这些民兵们都在一条船上,北美印第安战争已是全球大战的一部分,只能硬着头皮打到底。他身负着攻占尤肯堡的重任,这座堡垒地处俄亥俄河下游,不仅控制着俄亥俄河、莫农加希拉和阿勒格尼河三条河流的水路,还如芒刺一般扎在十三州北部的西进道路上。

    跟另一个位面,由宾夕法尼亚当地殖民者轻松夺取尤肯堡的历史不同,法兰西人联合印第安人,在这里修缮了堡垒,囤积了大量军火粮草,而弗贝斯指望以少量不列颠陆军加大量殖民地民兵夺取堡垒的策略已近破灭。

    “援兵……我们需要援兵,华盛顿先生,去发动你们的印第安盟友!”

    弗贝斯的命令就是华盛顿的噩梦,他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烦躁不安。附从十三州的印第安人已经发动起来了,到哪里去找更多的援兵?

    “乔治,有一股人马正在找不列颠指挥官,他们说是不列颠的盟友。”

    他的印第安好友,来自易洛魁联盟的图斯卡罗拉族首领通报了这么一条消息,当他询问这支人马的来历时,印第安首领的表情非常迷惑:“他们说是美国人,美利坚联合酋长国,恩,就是这几个词。可我看得出,他们不少是大草原南方的阿帕奇人,还有来自更遥远西部山区的切诺基和支奴干族的印第安人,领头的黄皮肤人从来都没见过……”

    黄皮肤……

    华盛顿还没醒悟过来,他满心都被“盟友”一词抓住了,等见到了对方时,二十多年前的记忆才猛然涌上心头。

    赛里斯人!当年不列颠海军将领安森逃到十三州,赛里斯人一路追来,乃至炮轰巴尔的摩,那时他还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跟着父亲到巴尔的摩瞻仰赛里斯珍奇,亲眼见到了赛里斯战舰的雄姿,领略了赛里斯人的高傲和顽强。

    再想到赛里斯人收购了西班牙的上加利福尼亚,正在这片大陆的最西端繁衍生息,通过新西班牙的中转贸易,源源不断输入各类商货,一个声音在华盛顿心中高叫:这是真正的盟友!

    “欢迎你们,尊贵的赛里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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