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行的具体运营是将洋人的货物尽数买下,负责发卖给内地商人,同时从内地商人那买到洋人要的货物。此外还要承揽关税、上供皇室的诸项“贡差”,至于对官府的打点,更是大头,这之间有什么天灾[***],资金链跟不上,那就等着破产。
当然,也正依仗着垄断特权,行商也个个是暴发户。广州十三行的代表人物,怡和行伍浩官伍秉鉴,能坐拥两千六百万两白银的家产,靠的无非就是垄断。
但对清廷来说,这就是个猪圈,养肥了就杀。接近两百年间,洋行商人绝少有历二代而继的常青事业,即便是伍秉鉴,在世之时,他的怡和行也被清廷榨干。
“这更是个神仙地,十年前,内务府的某个大人物,原本在北方作盐务,后来生意砸了,从当时的太子爷那买到了独揽洋货买卖的生意,顿时让广州的洋行垮了大半。后来还是林陈何安几家行商买通了总督和海关监督,跟着英吉利商人一起用力,这才顶住了那位皇商。哦,那个安,正是我安家的远房叔伯。现在么,这洋行成了各路神仙的香饽饽,谁都要伸手,我可不就是管大人牵进来的一只手么。”【2】
“所以啊……”
安金枝把话题兜了回来。
“我安家是琉璃匠人起家,靠琉璃做大了事业,这是根。就算洋行败了,我还有根在,总能护得周全。李肆,你手上可就握着我的根,让我怎么能不盛待呢?”
安金枝投过来的目光真诚而炽热,李肆暗道对这金闪闪真是低估了。这年头能认识到实业才是根的人可真不多。可惜商贸的环境都如此恶劣,更不用说目前还必须依托于商贸环境的实业,安金枝对实业的态度,也就是当作一株续命草。
“要保命,这玻璃就是根,可要让事业枝繁叶茂,靠的就是……男人的命根。”
接着安金枝又转到女儿身上,听到他嫁出去的女儿全都在达官贵人府里,而且都还不是什么正房,李肆唯有一声感叹。能逼得这金闪闪鞠躬尽瘁,曰夜做人,求的就是个安稳的环境。他的女儿,可是**裸的交易砝码,这让李肆对安九秀的心姓了悟得更深了一层。
之后的谈话就深入到了实际。安金枝很坦诚,向李肆交了不少底。他的玻璃料不少都是走私来的,和洋人打交道的经验也由此而来,这才让他有了插足洋行的本钱。而目前的广州洋行,龙蛇混杂,规矩混乱,行商们正有谋变之意。
“去年洋船入黄埔有二十来条,来的船既有英吉利,也有佛朗机,还有荷兰,几国都相安无事,看来是联手走了这商路。细小杂物不论,毛绒织物、铅、羽纱是报关的大宗货物。出口的都是生丝、绢绸、瓷器和茶、糖、锡等等,每船来时,视关系和国别,由一家或者几家洋行包揽一船货物,因为背后各自牵着各路神仙,经常搅出难平的纷争。不仅行商困苦,洋人也很烦恼。”【3】
从安金枝这里摸到了眼下广州洋行的大致情况,李肆心里有了底。目前阶段,广州洋行还没进入到以公行为主体,也就是后世所谓“广州十三行”的稳定外贸体制,很多事务流程,利益分配都还处在磨合阶段,正有他浑水摸鱼的机会。可听安金枝的介绍,各路神仙目前也插手颇深,而且洋行去年的总贸易额,李肆估计应该在一千万到三千万两白银之间,从澳门到黄埔这小小一段,银流如此粗壮,他要插手,实力还太弱,只能放在后一阶段的规划中。
“那么,安爷子,咱们就先安心赚这海内的银子吧。”
李肆微笑着对安金枝说。
等到李肆离开,安金枝发呆良久,直到安六出声才惊醒。
“把十一秀送过去吧,记得别提任何要求,他的条件也都一并允了,赶紧出银子出人,把粤璃堂弄起来。”
安金枝沉声说着,安六很是吃惊。
“九小姐都还没……又把十一小姐送去?他可没让一点步呢。”
安金枝摇头。
“他不是商人,此番来也不是跟我谈判的。”
深深吸气,安金枝看天,嘴角微微翘起。
“玻璃,不过是小事一桩。这小子,视野如此深如此广,真不知有何等心志。他对洋行很是上心,可脚步却落在实地上,我瞧他……以后或许要将黄埔当作十四甫码头,重演北江故事。十八岁啊,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在琢磨怎么吹玻璃呢。”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话,如果李肆还在这,绝对要打一趔趄。
“我决定了,把我的一部分根子扎在他身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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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事业和人生的大跃进
广州城东关外,山脚下的一处土院,范晋忐忑片刻,终于伸手敲门。
“阿晋!”
“晋仔!”
“哥哥!”
老父老母颤颤巍巍地迎了出来,还有十三四岁的小妹,一家人都是泪眼婆娑。
“爹!娘!孩儿不孝,这一年多都不能侍奉在你们身边……”
范晋跪地哭着,只觉一年多的忧惧终于消散无影。
“孩儿不是托人送回了银子吗?爹娘你们,还有小莲,怎么都还是这般气色?”
“祸事虽然过了,难保还有下次啊,那些银子都得收着,咱们穷苦人,应付着就能过了。”
“哎……娘啊,孩儿如今可不一样了,怕全给了你们惹来祸患。孩儿身上还有不少银子呢,吃好穿好,别老往地下埋。”
“那可不成,就算不防着祸事,你的婚事也得备着。咱们虽然没在广州城里,可也不算乡下,婚嫁怎也不能让以后的亲家说道。”
“爹,孩儿还有大前程,这些小事就别担心了。”
“是啊,哥哥是要中举的!我就知道!”
一家人絮絮叨叨地念着,携手进了院子。
广州城西上九甫的某处院子里,李肆也在说着回家的事。
“金铃,回去看看盘石玉,然后把银铃带回连南吧,估计你以后也没什么时间去那了。”
盘金铃正因他一月多后又来了广州而喜悦不已,却又强压着不在脸上表露,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黯。是啊,盘银铃也该叶落归根了,然后……自己呢,她家连带在东关的麻风善堂早已被乡邻当作不祥之处给焚了。
接着她又振作起来,李肆让她在这西关荒僻之处重建善堂,此生已经无憾。盘银铃可以叶落归根,她也早将眼前这个年纪小了他三四岁的男人当作了她的根,只恨……叮咚的喧闹声打乱了她的思绪,院子外,砖瓦匠们正在忙碌地推墙平地。眼下这处庄院,连带附近的几顷地皮屋舍都被李肆买了下来,未来这里将会立起一桩这个时代还未有过的全新产业。
之前跟安金枝详谈之后,李肆对海贸之事更有了清晰的了解。海贸就直接在朝堂眼皮子底下,也是广州各路神仙的金饭碗,如同安金枝一样,每家行商背后都有背景,全不是省油的灯。不是靠着掌握了玻璃技术,李肆跟安合堂还难有交集,这趟浑水,还不是他目前能搅的。
之前靠着前世印象,李肆早有判断,如今从安金枝那得到了一手资料,更坚定了他“攘外必先安内”的决心。
而这内自然还是那人财军三件事,财已上了轨道,军已有了规划,可人却不见太大的起色。眼见船行已经在广州立足,李肆就决定,开始铺垫人里那“人心”一事。
“瞧你这大把银子洒的,真是没地方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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