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逃?”

    另一侧的阵地里,江大嘀咕着。

    “别轻视敌人。”

    朗松亮训斥道。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一颗炮弹砸得不远处的一堆沙袋散开,烟尘里还能见到两个横飞的人影。

    “草!”

    朗松亮骂着从李肆那学来的口头用语,伤亡还是出现了。

    “开炮!咱们也有炮!”

    朗松亮怒喝道,哨里的两门神臂炮架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近半个时辰的炮战,两边炮声轰鸣,绵绵不休。清兵那边有十多门小炮,这边只有四门,后来又加强了两门,终于把清兵的小炮打得只剩一半,剩下一半退到了两百步外。而司卫这边也损失了一门炮,清兵炮手的准头不比他们差太多,就是炮太差,这一炮轰个正着,不仅砸烂了炮,炮手还一死一伤。

    炮战失利后,清兵再无动静,只是一直在聚人。黄昏时分,九星桥东面的清兵已接近两千。不仅有两营军标,还有两营抚标,如果四营到齐,连带余丁,足足有五千人马。

    到了这个时候,再要想把事情压在官面下,已经不可能了,连李朱绶都不得不向杨琳呈报说反贼盘踞青浦货站,而九星桥东侧,清兵的旌旗已然大展,这就是一场剿灭反贼的战斗。

    眼见太阳快要落山,清兵再有了动静,这次不仅把炮再次推到了前面,还堆出七八百鸟枪兵和弓兵,在河对岸百步远外乒乒乓乓打得热闹。朗郑这两哨百多人虽然有沙袋掩护,一时还是被压得抬不起头来。鸟枪在这么远的距离没什么威胁,那弓箭就着实烦人,划着弧线射落而下,尽管众人都死死贴紧了沙袋,可还是不断有人被射伤。

    朗松亮和郑威都下令不准还击,如他们所料,几辆马车的车厢被推上了桥,后面还跟着三四百肉搏兵。

    谁都不是笨蛋,清兵这边很快就调整了策略,朗郑两哨的排枪,只将一二十个车厢没能遮掩到的清兵击倒,而他们这一冒头,也有好几人被急袭而来的箭雨射倒。

    朗郑二人眼睛都开始发红,正在考虑是不是下令上刺刀,十多辆马车疾驰而至。三四百名司卫,带着十多门神臂炮,在桥头两侧展开,王堂合那熟悉的嗓门在司卫们耳里回荡着。

    “狠狠地干!这么肥的肉,难得的机会!”

    两军隔河,枪炮轰鸣声猛了数倍,河对岸的鸟枪弓兵如割草一般倒下,顿时招架不住。顶着马车冲到了桥中间的肉搏兵下场更凄惨,十多门神臂炮从左右两侧夹击,上千颗霰弹在桥面掀起了一场金属风暴,无情地翻搅着血肉。这次清兵们灵醒多了,一个个拔腿就跑,居然逃出去了大半。

    “痛快!”

    司卫们欢呼起来,王堂合却叹了口气,为了打退这次冲击,不仅用上了后备队,还将其他地方的守军调了过来,只在码头和货仓各留了一哨监视,可是不小的冒险。

    最重要的是,青浦货站的力量,终于完完本本显露出来。

    残阳如血,胤禛上了广州西面的城墙,看着远处升腾的硝烟,既是释然,却又凛然。如他所愿,终于把李肆逼反了,连他留守的青浦货站都如此强硬,这个人不止是邪魔,还是潜藏在广东的一个祸患。

    火铳……强炮……想到之前听到的战况通报,冲上去的一百人瞬间全灭,一丝畏惧在胤禛心中发芽,自己是不是艹之过急了?虽说李肆的根底,在自己的逼迫下一点点显露,可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万一搞得一省糜烂,皇阿玛会认同自己的处置?他是把自己当刀,该没想过让自己当炮吧……胤禛很清楚他老子康熙的行事手段,还以此为榜样,总是细心揣摩学习。就他所知,除了当年太过年轻,撤三藩时捅出了天大窟窿,之后做事从来都讲求谋定而后动,务求一发而至,绝不让事态不可收拾。不管是收台湾,还是讨噶尔丹,包括在关外和俄国人的对战,康熙都是稳步布局,没有绝对把握,甚少冒险。

    想到这里,胤禛心中也越来越不踏实,就在这时,在前方观望战况的随从回来汇报了。

    “死两百伤三百!连桥头都没攻进去?对方起码上千,全是洋式火铳!?”

    胤禛眼前发黑,身体也晃了一下,随从赶紧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去告知杨琳,把所有禀报反乱的呈文全都压下!前方的兵,旗帜也都落下来!”

    胤禛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事情……变质了。

    逼出一个反贼不是功劳,只有拿到人,或者平了反乱,这才是功劳。如果没能控制住事态,让乱子搞大,那自己没有功,只有罪,还是大罪!

    想到自家老子治天下五十余年,安宁已有二三十年,胤禛这个二愣子,终于出了一身冷汗,他害怕了。可就因为害怕,他横下了一条心,这不是造反!在他收拾好首尾之前,造反之事,绝不能捅到京城去!

    看向北方,胤禛又在衡量,是不是先别管这里了,等北面尘埃落定再说?

    “不……这里居然放下了千人之军,一定存着什么秘密,或者是李肆所珍视的要物。”

    胤禛一拳头砸在城垛上,青浦货站,必须拿下!

    西关以南,洋行码头,一群人聚在酒楼顶层,从这里看去,青浦货站硝烟弥漫,像是仙山瀛台一般。

    “真没打进去!?”

    “我早说了,李肆的手下,一个顶十个!没有万人,那四……爷想要拿下青浦,怕是难。”

    “李三江还真是仗义,就为守咱们的货物,居然也拼上命了。”

    “他可不止守咱们的货物,守的还是自己的前程。”

    “可敢跟四爷硬掰,真不愧是人物!瞧这热闹劲,六十多年来何曾有过?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要变天了。”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是带着些惶然。这些都是商人,不少还是三江商会的。不说青浦货站有他们货物,李肆要倒了,他们也都要亏掉血本。

    “还是那四爷心太狠!”

    安金枝坐在里面,没去看青浦货站的景象,就一个劲喝闷酒,还不时拍拍桌子。

    “是啊,就算要整治李肆,直接去英德抓人就好了。青浦货站除了他的船行,其他都是大家的货物,真被那帮广州兵冲进去了,那些东西还能剩多少?”

    跟他一桌的商人连声哀叹。

    “我都找过宪台大人,想帮咱们商人递个话,至少别动了货仓,可宪台大人说,他也爱莫能助。”

    另一个商人和他同病相怜。

    “我觉得这事很蹊跷啊,到现在了,衙门里都还没出公文,把李肆打为反贼?”

    安金枝皱眉嘀咕着,观望的商人也都纷纷聚了过来,这事的确很蹊跷,打得狗脑子都快出来了,官府居然还没什么反应?甚至李肆那典史的官身都没剥去,这可是天下第一怪事。

    “你们忘了,还有两位钦差在路上……”

    有商人悠悠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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