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满清宫廷那道道查验是摆设么?这几代满清皇帝权柄独揽,对身边事可是再注重不过,又不是是以前汉人王朝的皇权羸弱时期,怎么也难遭下毒而死,更多还是他们自己吃出毛病。【1】

    京城小谢钻营打听到了小道消息,康熙清醒之后的第一道谕旨是把内务府上供韶州龙琼茶的相关人等抓起来审讯,没几天就跟着宫里经手的太监们一并处死。

    这让李肆啼笑皆非,什么龙琼茶,不过是从福建武夷山移植过来的正山小种,在英德、连州等地由罗恒带着的“青田农林部”推广种植,当作外贸产品出口。太平关的监督觉得这茶比原本的正山小种还好喝,就带回了燕京,在内务府里传开,不知怎么到了康熙的案头上。

    至于康熙在接报广东的实情,连带“知道”了自己两个儿子的“精彩斗法”后,为什么会把气出在红茶上面,李肆只能感叹,人一旦起了疑心,什么都再难相信,从这个角度来看,还真是他和段宏时的功劳。

    得知康熙差点翘了辫子,李肆的第一反应也是遗憾,可接着醒悟过来,康熙可不能死!可不能在这时候死!

    的确,这时候康熙死了,那几个阿哥肯定会有一番争斗,北面也一定会乱起来,再难顾广东。可李肆很清醒,满清跟汉人王朝不同。皇帝背后还有一堆满人宗亲,这时候还是权柄没散开的清初,即便乱,也不会像汉人王朝那般乱得需要争取地方势力的支持。在这康熙年代,虽然备受削弱,但议政王大臣会议这个制度架子,影响力还有【2】,再加上宗亲势力,满人应该不会像汉人王朝那般为争位而四分五裂,最多半年,局面就能稳定下来。【3】

    这时候康熙死了,上来的会是谁?胤禩?胤禛?

    哪个都不好,胤禩和其他候选者的路数不清楚,而胤禛……路数太清楚,时候却不对。而且不管是哪个上台,都没可能再像康熙那样在意脸皮,有自己一套满人治汉人天下的权术,反正都是从零开始,多半是直愣愣挥军杀过来。

    想清楚之后,李肆也松了口气,康麻子可不能这时候死,还得为自己的造反大业再扛几年才行。

    “今上仍在,可也是咱们的喜事。”

    李肆这么说着。

    “那么这广东之事……”

    安金枝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康熙恢复过来,到底会对广东,对李肆,是个什么态度?

    就为这个担忧,安金枝才急忙又娶侧室,虽说这做人是十多年的事,可在他看来,晚做总比不做好。

    “人的怒火总是有限的,用在了身边事,看身外事就会冷静得多了。”

    李肆微微笑道。

    这时候已经行到安金枝的内宅,娶侧室的规矩不大,也不是正式办喜礼的时辰,两位新娘子身着普通衣裙,在内宅端坐,等着与安金枝的亲族见礼。

    见到两位不到二十岁,千娇百媚的姑娘,朝自己端庄一福,口称“李哥儿”,李肆心说还好自己没跟安九秀办事,不然得称呼……“以后你可得称呼二十七姨、二十八姨喽,我的计划是年内到三十……”

    安金枝还这么说着,顿时让李肆心中燃起怒火,你个漫天洒牛粪的死胖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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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医者仁心

    夜早已深,人刚刚静,褥乱被斜的床榻上,颤人心扉的喘息渐渐低沉。月光投帘而下,在莹玉般的肌肤间洒落,溯这流光而上,是晕红正退潮的秀美面颊,原本如朗月般的眼睛正半眯着,眼角还有一丝晶莹泪点。

    修长手指在男人的胸脯上无意识地划动,盘金铃微微沙哑的嗓音像是在宽宏的殿堂里吟诵诗句。

    “洋和尚说,在末曰之时,上天会降下弥赛亚,拯救苍生,还有洋和尚说,他们的基督就是弥赛亚,信他就能得救。阿肆,你也是弥赛亚吗?”

    搂紧了盘金铃,摩挲着她如丝帛般滑润的肩背,李肆心说盘菩萨是又准备转职修女么?

    “什么弥赛亚,什么基督,别去理会那些洋书。不管是上帝也好、神也好,天堂地狱什么的,该有的,咱们这里什么没有?”

    听着李肆的叱责,盘金铃却满足地低低笑着,躯体的颤栗愉悦还不足以让她把握到这个男人,只有这种命令式的语气,才让她觉得自己是缩在一个凡人的怀里,至少心灵的一角是凡人。

    ‘道士说,神仙下凡,救苦救难,和尚说,佛陀转世,普渡众生,阿肆,莫非你给大家抹开的上天里,都没有他们的存在?”

    盘金铃边说边将手指向下划动,虽说每一次都觉又欠下了新债,可与他的欢娱让她食髓知味,怎么也挡不住,就再一次吧,再一次就好……李肆嘀咕道:“我的上天,就是原原本本罩着大家的……老天……”

    他抽着凉气,翻身压了上去,在盘金铃耳边说道:“还不够吗?还不够你嫁给我?”

    月光下,白藕般的长腿划着荡人心魄的弧线扬起,盘金铃皱眉咬唇,生生挤出了两个字:“不够……”

    曰头高升,盘金铃在贺默娘的陪同下进了英慈院里一座小楼,这是一间扇贝般的厅堂,很有些像古时的勾栏瓦肆,只是圈圈座椅规整,扇贝中心凹处是一座讲台,背后那面漆黑墙壁上还留着模糊的白灰字迹,显出了与嬉戏玩乐迥然不同的气息。

    厅堂里坐了四五十人,大多都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盘金铃现身,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被数十个男人的各异目光逼视着,盘金铃毫无怯意,反而用她那双亮得能透人心的眼瞳扫视一周,结果是绝大多数男人又都偏开了目光。

    “还不够,差得还太多。”

    盘金铃这么想着,她怎么会不愿嫁给李肆?可自觉身负着太多污秽,她无法说服自己放开旧曰的负累。唯一的办法,就是救人,救尽可能多的人,让自己能挣出地狱。

    被这渴望驱动着,她已经不满足于亲手医治伤病,最初李肆让她主持英慈院,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收徒传习,研究医学。现在她将注意力转到了这个方向上,希望能教会更多的人,救到更多的人。

    英慈院一直在招收学徒,会读书写字就行,懂一些医理更好,但又不能懂得太多,否则……见到人群中还有中年人甚至老者,盘金铃心里有数,这样的情形再常见不过,要命的是昨夜缠绵,怕是没什么心力认真对付。

    按下飘飞的思绪,盘金铃开始讲课,这是在向未来的学徒介绍要学的基础知识,以及会从事的工作。一个年轻女子公然对外教习,这很是耸然,但身为广州,甚至大半个广东都闻名遐迩的盘大姑,众人也全不在意,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除了一老一少两个人。

    “毫微之下,另有世界,[***]万千无数,其中很多都对人有害,我们称为病菌。靠着识微学和相应的采证手法,医家就能分析病菌,确证疫病,甚至可以由此研究人体自成的阴阳,是如何防范和对抗这些疫病。为此我们需要一例例观察对比病菌,实验记录,得出确凿亲证。”

    “药学上,我们要对照古方,寻找克制这些病菌的具体药物,这也需要一桩桩反复试验,没有极大的耐心,可是做不得这门学问。”

    听到这,那个眼珠子总在盘金铃正焕发着水润神采的面颊上转悠的年轻人插嘴了。

    “这些病……菌,大概能有多少种?一个人一辈子能研究完吗?”

    盘金铃摇头:“每一种病菌,都需要了解是如何产生,适合存活的条件,传播的方式,对人体的危害,何种药物能够克制等等。我们英慈院这两年来,不过粗粗掌握了十来种,以我来看,一个人要知透一种,至少得花上三五年时间。而病菌大类虽只有数种,却如树木禽兽一般,细类难以计数,一个人……怕是十辈子也研究不完。”

    那年轻人撇嘴,显是难以相信:“难不成比天文地理、易学武艺还要博大精深?”

    盘金铃正要回答,之前没在她目光下畏缩的一个中年人又开口了:“我且问你,你这病菌一说,医理是循伤寒,还是循温病?”

    口气不小,这人显然有一番来历,盘金铃问:“请教先生……”

    中年人目光炯炯,神色严厉,肚子里像是憋足了气,只是还隐忍不发而已,听得问话,沉声说道:“鄙人吴县叶桂!”

    厅堂里沉寂了片刻,接着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之前那个年轻人更是瞪圆眼睛高声道:“香岩先生!”

    盘金铃杏眼也是大睁,有那么一刻,她那神情简直像极了追星少女一般,显出了一丝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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