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总司!”

    李肆拍拍挺胸肃立的张汉晋,然后摘下帽子,露出长着一层青茬的光头。

    “坐吧……”

    他蹲在了柏红姑的墓碑边,示意张汉晋也随意。

    “对红姑,对躺在这边墓地里的人,我总是很愧疚……”

    “总司,生死有命,我们做的事,怎可能没有牺牲?”

    “别叫我总司,这是四哥儿在跟你说话。”

    “好的……四……四哥儿。”

    像是回到了三四年前,李肆还是李四,张汉晋还是张小仔,李四带着贾狗子吴石头,加上张小仔这十多个矿场里的小子,还有个拖油瓶关二姐,每晚都在凤田村的山坡上,教他们天文地理,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教他们找到自己的脊梁。

    李肆眼神迷蒙地问:“心里有怨恨吗?怨恨我这个师傅,给你们了很多东西,却让你们又失去了很多东西,宁静的生活,亲密的兄弟,欢喜的意中人。”

    张汉晋摇头:“四哥儿,有得必有失,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是明白得太深。怎么会怨恨四哥儿,只是……”

    他也显得有些迷惘,眼神闪了好一阵,才低低道:“只是我们这些活着的,都有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也有这一天,墓碑上除了名字,还能写明白,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李肆叹气,这就是他的愧疚,在那个曰子来临之前,为他而死的牺牲者,墓碑上都只能有名字。

    张汉晋继续道:“四哥儿一手递给我们理想,一手递给我们枪炮,枪炮握着,再实在不过,可是这理想,好像……”

    他好一阵没形容出来,抬头看天,才寻着了合适的话语,“好像就是整片天,四哥儿,那就是你,但我们总觉得太过渺小,自己一个人装不下。”

    李肆点头,的确装不下,能装得下,就能做更多的事,而不只是拿起枪炮作战了。

    “会的,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不会太久远。”

    李肆沉声说着,张汉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当然知道这些,但由李肆亲口说来,心中自然更踏实了几分。

    张汉晋继续守着柏红姑的墓,他想多呆一会,这个带着一丝飒爽气息的少女,让司卫们都像是见到了严三娘的影子,不止是他,贾昊吴崖乃至他的兄弟张汉皖,对柏红姑都有点那个意思,却不想这姑娘却看中了自己。

    “我不过是个呆头小子,既不如贾昊那般有城府,又不像吴崖那样爱说爱笑,有什么朝气,甚至我弟弟张汉皖,都比我能哄人,你到底是看中我哪一点了呢。”

    张汉晋低低说着。

    “张……指挥……”

    思绪被这一声招呼打断,是蔡飞。

    “不想埋在这里?”

    蔡飞鼓足勇气,提到了这事。有家有族的人都不愿离家而葬,而且葬在这里,墓碑上只有名字,他和那些佛山兵都很难接受。华夏人都讲盖棺论定,虽然不是为死者而是为生者,可生者要想到自己死后都没个论定,怎么也不舒服。

    不过蔡飞却在想,这葬礼却是再贴切不过,正合当兵人的味道。

    “这事听凭自愿,不愿埋在这的,就跟那边的合碑一样,还是会在这留下名字。”

    张汉晋解释道,这事李肆并没有强求,柏红姑之所以要在这里下葬,是因为她本是家中庶女,族祠里没有她的位置。

    “听说……红姑和张指挥……”

    蔡飞却转了话题,张汉晋微微一怔,然后恍然,原来是为此而来的。

    “红姑跟我说起过你,说你跟他是师兄妹,怕你回去乱嚼她舌头,所以总是要躲着你。”

    张汉晋淡淡说着,蔡飞呆了好一阵,脸上红成一片。

    “不过她也说,你这个师兄,人很好,她只是自己心里有鬼。”

    见蔡飞羞愧难当,张汉晋安慰着他。

    伊人已去,纵有什么隔阂心结,也再难系住,蔡飞低低叹了一声,心中那丝对张汉晋的嫌怨也烟消云散,反而升起一股怜悯。

    “说到埋在哪里,难道回家埋着,墓碑上也能写得明白,到底作了什么?”

    张汉晋心思收回来,开始跟蔡飞认真谈了起来。

    这一问让蔡飞愣住,是啊,回家埋着还能写什么?自然只能写假而空的套话,甚至连孝子都没办法写上……“这里埋着的人,我都记得他们做了什么。”

    张汉晋起身,拍拍衣服,带着蔡飞,走进墓园深处。

    “这里埋着的人,要么是为总司的理想而死,要么是为保护总司而死,为保护总司而死的人,不止红姑一个……”

    “徐汉川,在三年前保卫李庄的时候,替总司挡了贼匪的鸟枪。”

    “胡祥,他和另外十三个人,在百花楼一战里,为保护总司战死。”

    “王思莲和陶富,他们也是为总司而死的,虽然另有墓地,这里也留了他们的名字。”

    “现在是红姑……”

    张汉晋看向蔡飞。

    “既然当了司卫,生死就交托出去了,为保护总司而死,跟死于战场,一样,不,甚至更荣耀。”

    张汉晋的目光此刻清澈无比,让蔡飞感觉有些不适应,这似乎不像是他所熟悉的常人,一般而言,这种难以述说的感觉,寻常人都称呼为……邪魔。

    “莫非总司……真是神仙下凡?”

    蔡飞只能这么想,为朝廷,为功名利禄而死,甚至为什么名节骨气而死,凡是这么理解“牺牲”的人,目光都是炽热的,可张汉晋的目光却如此平静,有如无欲一般,这气息似乎也能在那些加入天刑社的人身上看到。

    “不,总司是凡人,他没有什么法力神通,也不是什么修仙得道的神人,他还有很多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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