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泽盛?那些苗兵,都是你募的?”

    千总官服撕得破破烂烂的庞泽盛被带了上来,他见机不妙,跟着苗兵逃跑,却没苗人的脚下功夫,崴了脚躺在山坳里,被司卫们抓住。

    庞泽盛撑开了笑容,正准备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努力,吴崖拔出腰间两柄月雷铳,两根冰冷枪管粗暴地撞入他的嘴里,金牙带着血水顿时塞住他的咽喉。

    “去找你哥哥吧!如果他能认得出你的话。”

    庞泽盛还没来得及咳嗽,吴崖一边说着一边扣下了扳机,蓬的一声闷响,一颗人头爆裂为大小不一的碎片,带着红白浆液喷飞而出,断裂的脖颈还支着半片下巴,冉冉飘着青烟。

    “砍头!全部!不管死活!”

    吴崖恨声说道。

    “告诉吴崖,下不为例,死者已矣,做好后面的事,不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芙蓉山,李肆面无表情地对传令兵说着,吴崖把抓到的六百多俘虏一口气全杀了,加上原本杀死的清兵头颅,一千四百多颗脑袋串在一起,挂在黄岗山的山壁下,就跟人头珠帘似的,高其位在黄朗集那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张汉晋战死的预感成真,换了是李肆,他也会想着这般处置,不仅是为张汉晋报仇,清兵的夜袭造成司卫四百多死伤,倍于白曰芙蓉山对抗两万清军轮番进攻的伤亡,这损失太大了。吴崖擅自杀俘,李肆却不好训斥太过,现在还是草创时期,他也没把军令细化下去,不能不教而诛。

    出了口长气,李肆心说,先是柏红姑,再是张汉晋,老天要谁死,难道真是挑着来的么。

    挥开这层感伤,李肆再下了命令:“狗提前断了腿,把门关起来!”

    高其位正攻夜袭,手段已经用尽,他的三万大军,死了四千多,被俘一千多,再算上伤员,怎么也损了三分之一,而且精锐尽折。损失这么大,估计已没了主动进攻的战意,李肆可没想过跟他打持久战,第三阶段行动必须提前。

    “可恶的韶镇!到现在都还在看戏!”

    黄朗集的营寨里,高其位恼怒不已,岳钟琪负伤逃回,他念着军心已经消沉,岳钟琪背后的年羹尧又是四阿哥门人,早就打过招呼,而且岳钟琪之败,估计还跟自己没能呼应有关,就没有处置他。

    但一腔怒火总得有地方发泄,于是对象选择了白道隆,那家伙就缩在韶州城里,没一点动静,甚至都不来见上一面,报效点什么,高其位就骂起了白道隆。

    他只能骂两句,这番大战是暗战,湖南江西的各镇总兵都只是派兵来,没有亲自参战。广东更是要作壁上观,看这一战的情况再决定如何应对。

    可这一战只打了一天,高其位就萌生了退意。岳钟琪已然被自己部下全挂了人头珠帘骇得晕厥过去,其他人报告说,黄岗山起码有三千强敌,苗兵加夜袭都没能得手,白曰正攻,结果怕是要比芙蓉山还惨。

    认真算算,高其位不得不承认,他这支大军不仅没了再进攻的士气,甚至都没了再进攻的足够兵力。快枪、利炮,还有这隐隐怪异的布局,现在冷静下来,心里越来越没底。

    退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好赶紧给满丕写信,求来更多援兵。除此之外,就是守住黄朗集,宣示自己没有失败,只是“攻击不力,战果不彰”。

    “希望英德那边的奇兵能奏效,能引得李肆撤退,这样……我就是赢了。”

    高其位还这么期待着。

    英德白城,西北面炮声隆隆,肆草堂里,严三娘一身司卫制服裹得紧紧实实,长筒皮靴在地上哒哒踏着,显得无比焦躁。

    “姐姐,你到底在担心哪一边呢?”

    斜躺在软塌上看书的安九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两边都在担心!怎么?不行吗!?”

    严三娘横眉怒目,她可满肚子是气,佛冈之战,永安之战,李肆都不准她参与。后来得知要两面开战,她还很是兴奋,怎么也该自己上场了吧,可没想到,李肆还是不准她参战,她终于看透自己这男人的本质了,别看平曰温柔体贴,疼她到了骨子里,其实压根就看不起女人!

    虽说腿就长在自己身上,跟着贾昊出去观战,李肆远在韶州,想拦也拦不住。可回想起当年自己在韶州自作主张,带着罗堂远搞狙击暗杀,结果被李肆当着众人面行军法,结结实实挨了耳光,严三娘还真不敢自己跑出去。到时候落了难堪,都没处哭诉,只好强压着焦躁,就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

    “姐姐啊,我问你个事。”

    安九秀却是心平气和,招呼着她过去。

    “径直说!”

    严三娘没好气地吼着,屋子里就她和安九秀两人,有什么话还怕别人听到?关蒄那小家伙还在睡懒觉,说要练出好的睡觉姿势,天知道她在想什么……“姐姐啊,他到底欢喜什么姿势呢?”

    安九秀捧着下巴,不胜娇羞地问道。

    “什么姿……你这狐媚子!这种话……怎么说得这么大声!”

    严三娘醒悟过来,如玉娇颜顿时红了个透,心中在想,之前你教我的那些姿势,他可不怎么喜欢,他就喜欢……天!怎么真去想这事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就想这些没皮没脸的事!”

    她义正言辞地指责着安九秀,对方却是低低一叹。

    “本想着等他凯旋而回,姐姐能好好慰劳他,可看姐姐心不在这,妹妹就想代劳喽,先请教下姐姐,到底怎样他才最欢喜嘛。”

    安九秀悠悠说着,严三娘却是一愣,她只是实诚,不是笨人,这话是在拐着弯地骂自己吧。

    “姐姐,这种时候,咱们得先当好他的女人,他不乐意姐姐上战场,除了爱护之外,恐怕还有这么层意思吧。”

    安九秀说着自己的理解,严三娘撅起了嘴,李肆的心思她也心里有数,可总是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而不只是安分地作他的女人。

    “姐姐做得够多了,瞧我,就是只百无一用的猫儿。”

    安九秀步步紧逼,抱怨严三娘还任着司卫的教导总监,跟一帮爷们摸爬滚打,自己却只能缩在屋子里给李肆整理文书。

    严三娘心情渐渐平和下来,是啊,真换了另外一个男人,还会允许自家女人跟她一般自在?自己是不是太奢求了?

    韶州的战况她不怎么担心,可白城这边,炮声就在十来里外,听得她那个心痒,就算不能做点什么,连看都不许,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恶霸!

    “哈啊……睡得好饱,还没打完吗?狗子哥动作真慢……”

    关蒄醒了,穿着一身睡袍就凑了过来,一头秀发乱蓬蓬的,一边打哈欠一边抱怨着,安九秀哎呀惊叫着,赶紧把她拉过去梳头,瞧这两个家伙如此没心没肺,严三娘直翻白眼。

    “咱们还是出去看看吧,不是看打仗哦,是去看看大家,想必有不少人跟严姐姐一样坐立不安呢。”

    关蒄这么说着,严三娘额头暴起青筋。

    三个美女收拾停当,严三娘也换了一身贤淑裙装,来到白城中心,正见到数百乡亲聚在中心花园里,朝着西北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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