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在哪里!?”

    一个声音忽然在队伍前排响起,惊得范晋头皮发麻。

    那是郑永,他满脸泪痕,双目失焦,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之地,眼前只有他已经战死的儿子。

    “是那无字的墓碑,需要参佛读书一般用功才能明白的天道,还是一张薄薄的凭证!?”

    郑永高声呼喊着,不仅范晋惊住,在他身边,严三娘、贾昊、吴崖、张汉皖和龙高山等司卫要员瞪起了眼睛,在高台附近观礼的段宏时、关凤生、田大由、邬亚罗、林大树、何贵,乃至盘金铃、安九秀和彭先仲、刘兴纯等人也都惊住。

    有一种极为怪异的力量压住了众人的心胸,让他们一时难以反应,而段宏时感觉更为猛烈,他紧紧看住高台上的李肆,当年在李庄内堡里,听到他说出那天人三论时的情形,似乎再度上演了。不,比那时还要揪心,李肆到底会如何反应,段宏时既是担忧,又是期待,那一刻,他的心脏揪得发紧,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黑圈,遮蔽了其他景象,就只剩下高台上的李肆。

    “李肆!我儿子的命已经给你了,我的命也交到了你的手上,死绝不怕!就是还有遗憾!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为之而死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样的?”

    郑永胸脯剧烈起伏,挺着脖子高声呼喊。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踌躇了一下,但既然已经出了声,也就硬着头皮,将心声原原本本地喊了出来。

    “我们只是凡人,看不透那么深,看不到那么远,你给我们一个实在的东西,让我们能看得清楚!”

    喊完后,郑永闭上了眼睛,心说李总司,对不住了,刚才那哀乐,还有你的呼喊,径直搅进了我的心头,难受得再不能忍。希望你能应付得好,后面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身为以前香港八郑家的头领,他清楚自己是在扰乱军心,这可是任何一个领兵者都不愿看到的大忌。

    范晋回过了神,这问题李肆可不好直接回答,他必须要来顶缸,正要招呼司卫军法处的人,将违纪出声的郑永拖走,却听场中又响起了一连串的呼喊。

    “总司——让我们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总司——我们的墓碑到底会怎么写!?”

    “我们要为何而死,总司你告诉我们!”

    见那如林队列乱了起来,高台下的司卫要员抽了口凉气,这是要兵变么?

    “别动……”

    眼见范晋和贾昊吴崖等人就要站出去“弹压”,李肆沉声低喝,拦住了他们。

    李肆心头也在发麻,他完全没有料想到这样的情形,就如远处段宏时此刻的感受一样,他甚至嘴里有些发苦,这是极度紧张的表现。

    整整衣服,握住腰间的剑柄,那是特地为此次誓师大会而制,用来挥舞生威的佩剑,李肆稳住了心神,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范晋……失职了,不仅是范晋,贾昊吴崖张汉皖这几个带兵的家伙,也失职了,他们不想让自己烦心,隐瞒了士兵们的军心,让他们的心声一直压抑下来,直到这誓师大会上,才被烈士祭礼引爆。

    可这不是追责的时候,李肆深吸一口气,迈前一步,高喊出声。

    “我李肆,是来为华夏,为万民,抹开头上的乌云,让上天完完本本显现!让阳光驱散妖孽,让万民能靠自己谋得幸福!不管是天道也好,圣武也好,我对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要你们赴汤蹈火的每一道命令,都是为了这样的未来。这样的东西,值得你们去死吗?”

    值得,太值得了,但是……司卫们沉默了,他们不敢再问下去,李肆虽然不像古时吴起那种名将爱兵如子,更没有为士兵吮疮吸脓,但他就像是严父,督着他们投身残酷的训练,为他们造出犀利的枪炮,给他们衣食无忧的待遇,还让他们认字读书,学会做人和当兵的道理。

    李肆给了他们全新的人生,给予的远远超出他们能用命换到的。绿营那些卖命的兵丁,抚恤银子从无定例,遇上好心官长,能有个一二十两,就要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不但郑永低下了头,司卫们都不再出声,纷纷懊恼自己的举动。

    可一个人却出了列,双膝咚声砸在地上,那是蔡飞。李肆的话在他心胸里荡着,将柏红姑、梁庆、张汉晋的面容顶了上来,而后在佛山梁庆家的遭遇,更让他有一股热流冲刷不定,他只觉再要忍下去,整个人就要炸开。

    说出来!之后怎样处罚,蔡飞都觉无怨无悔。

    “总司!那样的功业,我们怎么承受得起!?你给我们一个……一个我们凡人也能当得起的死吧!?”

    他满脸涨红地喊着,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心声,他们都用感激而恼怒的复杂目光看向蔡飞,心说你问得好,但是你怎么还敢逼问总司?

    李肆也激动了,他是在害怕,难道自己连这支军队的内心所想都掌握不住吗?

    他豁了出来,伸展双臂,以发自内心的真诚呼喊着。

    “你们……你们都是我李肆的手足,你们把命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能给你们的?”

    一侧的段宏时呼吸太过急促,噗噗咳嗽起来,这个场景很熟悉,太熟悉了,只是角度不太一样,而且还不知道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这是在干什么!?”

    队列里,贺铭听不到什么,可他也看了出来,仪式偏离了方向,而身边的瑶兵们也都脸色涨红,盘石玉更是两眼含泪,呼吸浑浊,似乎正有什么大事在发生,急得连拉盘石玉的衣袖,以手语这么问着。

    “这是大家在跟总司……谈生意。”

    盘石玉随手乱比划着,眼睛一丝也不离台上李肆的身影,这的确是在谈生意,就连他盘石玉,都想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死。

    李肆的呼喊回荡在广场里,不仅司卫们听得清清楚楚,场外数万人都听到了,极远之处,汤右曾的马车正被堵在道上,感觉四周的喧闹骤然停止,他也好奇地掀起窗帘,摇下车窗,正听到一声隐约的呼喊。

    “说吧!完完本本地说出你们想要的东西!”

    李肆喊出这句,只觉身心一松,那股重压骤然消失,他坦然了,他已经跟段宏时隐隐想到了一起,意识到这是个再重要不过的关口。

    蔡飞咬了咬牙,仰头喊出了一句,这一句话有如天地之间的分野,让苍天和大地一分为二,骤然明朗。

    “总司,给我们……一个国吧!”

    这一个“国”字,让广场顿时静寂下来,许久之后,有如一道狂风刮过,司卫们再难抑制心头的渴望,哗啦啦纷纷跪倒。

    “总司!给我们一个国!”

    呼喊声汇成一片,队列里,江得道和江求道兄弟俩也都觉心热如火,同时扯起了嗓子,跟着战友们一起高喊。

    “让我们死国!”

    这一阵喊像是汇起了汹涌的涡流,将无形的磅礴气浪由内而外推送出去,压得周围数万围观的人群都止不住退了一步,那些充当人墙的巡丁们也都忘了自己的职责,就呆呆地看着红旗招展的广场里,那一片跪倒的人潮。

    “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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