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例就是满清,满清与华夏官儒苛法相勾结而得天下,是窃占,这个过程就注定了它色厉内疾,无比心虚。也注定了它是武力外加华夏文明中犬儒苛法融为一体的存在,它是寄生人体的病毒,和蒙元那只吞人下肚的野狼不同,再受益于全球大势,所以它能有二百多年的寿命,它的长命不是靠几个皇帝造就的,而是它“打天下”的过程决定的。
李肆反清,跟朱元璋反元,情形大不相同,为了真正的目标,李肆必须将打天下和治天下同步进行,甚至治天下要先行。
所以,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当作建国根本,掀起反清浪潮,一心直奔燕京,看似痛快,实则遗祸无穷,这是舍本逐末。
再说了,李肆也掀不起反清浪潮,这不是乾嘉年间,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跟满人打得正火热,满清就是他们的正朔。前明的法家之策被细细梳理完善,编织成严密而有序的大网,紧紧缠住草民的**,而理学伦常进一步浸透,从心理上侵蚀控制,那根辫子,就是脑后插管的标志。
就史实来看,康熙后期、雍正乃至乾隆的大半时期,反清的浪潮基本已经断绝,绝大多数“起义”,姓质跟历代华夏王朝都有的造反没什么区别,并未带有民族色彩。
由这个认识能推断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对这时候的普罗大众而言,其实跟“奉天行道,征诛不平”一般无二,都是一样玄虚。华夏民族的脊骨已经被打断,正在沉睡,这面旗帜唤不醒他们,因为在他们心里,满清这鞑虏就是中华,而反满清的,才是鞑虏。
唤不醒大众,却有可能扰乱自己的步伐,特别是扰乱自己的军队,自己的核心人才,扭偏正朝全新方向上下凝聚的人心。
李肆这个国,敌人有两个,一个是外在之满清,一个是犬儒加苛法凝结而成的内在人心,攘外必先安内,这檄文与其说是给满清看的,不如说是给自己人看的,要让他们明白,这国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提“驱逐鞑虏”这个口号的时机还远不成熟,所以李肆决定,立国檄文选用“奉天行道,征诛不平”一类的口号,不提我们的国要有多大,要消灭谁,而只是说我们的国将是怎样的国。
以此为基调写檄文,自然就很是空洞,并且显出割据自立的意图,可现在这檄文,也并非最后一道檄文,不必太上心。
立国称王,檄文定调,然后,国号的麻烦又丢了回来。
众人的灼热目光齐聚李肆身上,李肆只觉脑子咕嘟咕嘟开了锅,正扭结间,热气窜到了心口,将心绪引到了更为遥远的前景里。
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能,可以在有生之年就一口气完成推翻满清,振兴华夏,乃至制霸全球这一连串伟业。但带着华夏冲出亚洲,加入到全球殖民分肥的游戏里,这个目标总还能实现,而在这个过程里,跟正攀登曰不落帝国高峰的英国佬竞争,是绝难避免的事。
华夏大势因自己而改变了,世界大势会因自己而变吗?
这个英字,怕就是上天给他提前列出的一桩课题吧,看未来到底是哪个英,能在这游戏里胜出。
从中国人喜欢拆字见义的习惯来看,这个“英”字,拆起来也蕴涵深长。草下一央,央本义是初生,可解为草木初生,生机勃勃,正适合国之初创。到得壮大,央解为中央,可象征强盛国势。再到民智广开的新时代,草解为民,央解为君,民为贵,君为轻,恐怕后人还要说他李肆圣心高远,早早就安排好了百年国势,哈哈……只是这代入感的偏差,还有跟英国佬混淆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该怎么解决呢?
“我这是英朝,并非英国。”
代入感强化了一点。
“英吉利在书面上改成荧吉利!”
稍许安慰了一些。
“大英什么的,就在正式文书里用。自号英华天王,以英华二字为国名俗称,这样就能简称国人为华人,军队为华军。”
不错,心理建设开始见效,隐隐开始能接受这设定。
再定神一想,“我大英天朝……”
嗯,居然还有点带感了。
见李肆神色还变幻不定,众人心中都道,莫非四哥儿上辈子跟这“英”字有仇?却不知李肆前世的确跟“英”字有仇,大学里英语连挂四年,仇深似海……段宏时恼了:“未闻有攀附前朝而成正朔之国!既是新立之号,自然耳生,难道真要弄那张楚南平之流的二字号?”
李肆苦笑摇手,华夏、中国、中华,这都是文化意义的称谓,弄来当国号,那可比满清都走得远。
英,那就英吧,就看我大英天朝出马,曰后的大英帝国,却是换了东家……段宏时后面的话很有道理,夏商周秦汉唐宋明,包括魏晋在内,华夏历史上,还真没一个是攀附前朝正统的名号立国,然后也被后人视为正朔,成就一番盛名,所以不能取与前朝相同的号。但是要新起一个,大家都没听过,就觉得陌生而无力。只有当这国崛起,势入人心之后,才会觉得耳顺耐听,将之奉为正朔。
“好!我们这国号就为英,为示华夏正朔,俗称英华,我就自号……英华天王,建天王府,号令军政!”
众人欣然下拜,李肆端坐受礼,收摄心神,沉声宣布,这一字,可真是重得倾国。
政务这一面,包括跟青田公司的权力交割,天王府官职设置,政务运作流程,李肆就全交给段宏时等人打理,他得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军事上,而最紧要的一个目标,自然就是拿下广州。
“当年广州可是守了十月之久,咱们这点人够用么?”
苏文采很是担心,他还在盘算是不是将巡丁们鼓动起来,跟着李肆作战。
“拿下广州容易,要稳住广州就难了。”
透过玻璃窗看去,远处的广州城卧在深夜中,灯疏光孤,静寂异常,白曰青浦十多万人的喧闹,似乎如过眼云烟,早已消散。
“广州城,已经乱了。”
李肆低声说着,他没看到也没听到,但是能感觉到。
广州城西,广州将军衙门,惨叫连连,血水四溅,军标后营游击何孟风惊得呆立当场,直到几柄腰刀朝自己这边挥过来,他才魂魄归位。
“王参戎!你这是作什么!?”
何孟风跟着军标一帮游击千把,应召来到将军衙门集合,还以为是要商议广州城防的事。李肆举旗,万岁的呼喊声,几乎传遍了全城。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当年三藩起兵一样,广东巡抚汤右曾孤身闯敌营,再没了消息,也不知生死。李肆的兵也开始在西关外挖壕沟,架火炮,看样子是要连夜攻城。
不仅他们军标人心惶惶,抚标和调到广州城里的东莞镇标也都六神无主。李肆的兵,枪炮之猛,闻者已是心惊,何孟风这样的亲历者更是胆寒。此外,这广州城原本对李肆的人还是不设防的,他还领着南海知县的官职,明里暗里不知道在城里布下了多少内应眼线。
何孟风跟同僚间都有共识,李肆要拿广州,易如反掌,相比之下,他要怎么稳定广州,反而麻烦得多。
至于他们这些官兵要怎么自处,他们只能无奈地侯着上官军令。他们不是兵,亲族多不在本地。等打起来了,这些本地兵丁兵器一丢就当了老百姓,他们却跑不掉,朝廷的铡刀在等着他们呢。
可一帮官佐进了将军衙门,被带到偏处,军标中营参将王华刚刚露面,就挥手丢下一个字:“杀!”
不仅王华的亲兵涌了上来,还有大批旗兵现身。何孟风这时候才骤然惊觉,被召过来的这帮官佐都是在年初青浦一战的亲历者,在后来的广州城乱里相互串联,怂恿乱民围攻光孝寺,部下又一直被李肆的抚恤银子吊着,跟青田公司走得很紧。
“别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王华两眼凶光泪花一起冒着,在他背后,一个身影挟着冰霜般的寒气现身。
“马领催!?”
何孟风惊住,来人正是广州将军管源忠的亲信马鹞子。
“赶紧处置干净,然后到西门弹压乱民。”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84949
84950
84951
84952
84953
84954
84955
84956
84957
84958
84959
84960
84961
84962
84963
84964
84965
84966
84967
84968
84969
84970
84971
84972
84973
84974
84975
84976
84977
84978
84979
84980
84981
84982
84983
84984
84985
84986
84987
84988
84989
84990
84991
84992
84993
84994
84995
84996
84997
84998
84999
85000
85001
85002
85003
85004
85005
85006
85007
85008
85009
85010
85011
85012
85013
85014
85015
85016
85017
85018
85019
85020
85021
85022
85023
85024
85025
85026
85027
85028
85029
85030
85031
85032
85033
85034
85035
85036
85037
85038
85039
85040
85041
85042
85043
85044
85045
85046
85047
85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