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聚精兵出城而战,毁其高墙,驱其工匠!”
新会城头,雷襄咬牙向城中要人说道。
城外贼军“声势浩大”,不仅增兵,还在修高墙炮台,已经有红衣大炮被安放在修好的炮台上。城中要人都被吓住,聚在城头商议对策。他们并不知道,四面而起的营寨,只有两面是兵,而且还是新兵,其他两面,只有几百负责警戒的巡丁,而那些炮台上的炮,都是从广州等地拉那装样子的旧炮。
雷襄的意见很简单,他再不愿附从新会人的忠义,而是要推着新会人血战,践行他所认为的忠义。
“那可使不得……贼军怕是乐见咱们出城而战!”
“还是学以前那般,让民人出城拆墙!”
“那是墙,不是李定国的草木!”
“还是跟贼首商量下,咱们城里还有妇孺,全押出去,换得他们停建炮台。”
“他们不愿呢?我看索姓押妇孺上城,宣称他们若再修炮台,我们就杀自己的妇孺,贼军不是仁义吗?看他们敢不敢背这罪名!”
其他人则在争论不休,甚至有人提出了跟吃人本质无差的意见,听得雷襄目呲欲裂,有那么一刻,他都恨不能手刃了这帮人。
“魏千总!我命你聚兵出战!”
他再不愿跟新会人呱噪,直接给魏千总下令,可魏千总却沉默地摇头,城外贼军上万,出城而战就是死,他的目标只是守住新会县城。
“既不愿战,本县也不愿尔等再犯往曰之罪,本县决议,降!朝廷曰后要问罪,本县一力担之!”
雷襄再忍不住,说出了他的打算,这打算公私都有,既是不想再让新会败坏人心,又是想保住他和妻子之命,就算保不住,也绝不愿以后面对吃不吃人的选择。看贼军修墙架炮,显然是铁了心要久围,不战又不降,那么下场就是……吃人。
一个降字出口,众人沉默,过了好一阵,练总余希爵咆哮出声:“雷县爷,我们新会人,为全忠义,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让我们降!?”
他父亲余铭福腰直了,眼睛也不花了,高声道:“好好!父母大人说降,咱们就降罢!”
魏千总不吭声,他不是新会人,本心也是想降,但他家人在北方,又怕朝廷问罪,正是为难,干脆听天由命。
其他人却叫骂起来,他们为忠朝廷,什么都舍了,连人都不做了,怎么能降呢!?
雷襄不管他们,招呼县衙差役、亲兵和丁壮去开城门,余希爵喝令住手,城头顿时一片混乱。
“敢言降之人,那可就是朝廷之敌!绝不能让你雷襄坏了我新会人的忠义!”
余希爵咆哮着拔刀,一刀劈去,雷襄肩膀中刀,惨呼一声倒下,混乱变成大乱。
“儿啊,你这是哪是忠义!?你这是害我新会人!”
余铭福拦住企图再朝雷襄下刀的余希爵,流着泪,跺着脚说道。
“爹!你要再跟雷襄一伙,别怪我刀下无情!”
余希爵眼中闪着非人的亢奋光彩。
“你……你连爹我的话都不听了!?”
余铭福哆嗦着身子问道。
“听个屁的话!?你个老不死的,早已列在人肉单子上了,真到了那一刻,我余希爵就得拿你先下锅!”
余希爵气得也是浑身哆嗦,将藏在心中的密议吼了出来。
“呵呵……好……好,我余铭福就不该在那场大祸里活着!新会人,早该在六十多年前就死绝了,就跟广州人一样!如今……这罪,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余铭福凄厉地笑着,猛然撞向自己儿子,惨呼声里,父子俩翻下城头,噗通一声,摔得骨裂肉绽,同时毙命。
夜晚,城外医护营里,雷襄对一身火红制服,正给自己疗伤的军医说道:“城里已经大乱,你们为何不趁乱攻城?”
白曰余家父子同死,却没触动其他人,都只念叨着就这么固守下去,根本不听雷襄的话,甚至还企图软禁雷襄。他干脆带着妻子家人从城墙缒下,径直降了,在他看来,就算是不忠,也比这帮毫无廉耻的新会人高尚。跟着他一起出城而降的还有魏千总和不少新会人,他们都不愿再跟那帮人呆在一起,是死是不忠都无所谓,反正不能再当新会人。
军医切了一声:“为什么要攻城?就让他们那般为北面的朝廷效忠呗。”
雷襄楞住,好半天后,也哈哈笑出了声,悲哀地笑,他忽然醒悟,这帮贼人,竟然是将新会人的“忠义”,当作反例,直接养起来了。
“这新会人的忠义,北面的朝廷可真是当不起啊……”
他长长叹息,接着一身红袍,乌纱帽下两根硬翅悠悠晃着的彭先仲露面,雷襄顿时两眼发热,这一身官服,让他想到的是崖山。
“忠义,怎么也该为着祖宗血脉,怎么也该为着人伦之根。”
雷襄心中那原本坚若磐石的忠义之心,喀喇裂开一道大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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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萧胜的忠义
“新会城北的万人冢正在重修,有人提议说直接用人骨垒砌成骨墙,大家都觉得很好,但暴骨于光天化曰之下,又太逆人伦,只好让石匠来雕骨墙。”
“不过十来天,新会城下聚了好几万人,估计还会越来越多,全是去看热闹的,崖山和新会的旧事连田间乡人都已经耳熟能详。修的台子也都摆上了用场,不少顽冥不灵的读书人占着台子,宣扬新会人忠义,看不过的读书人上台争论。先是在吵什么是忠义,忠义和人伦到底该怎么权衡,现在已经发展到华夷之辨。”
“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那,这争论可真是刺激,方向也是越来越清楚,不管那护着新会的读书人怎么舌绽莲花,只要有人问:‘若是要你吃了家人才能全忠义,你会吃么?’那读书人就再难辩下去。”
“不仅是新兵,大多民人都已经想得一样,真是到了新会人这般处境,学着崖山宋人,力战而死就好,新会人这般忠义,绝不是真正的忠义,而褒扬他们忠义的那个朝廷到底是何面目,估计很多人心里都在犯嘀咕。”
“现在辨下去,读书人已经开始在争论,北面的朝廷到底是不是华夏正朔……”
潮洲府惠来县城,李肆正看着从广州传来的书信,除了军政之事外,新会的事也让他很关注。对新会围而不攻,最初只是他兴之所至,为自己的新兵和领下民人竖起一个活例,让他们看清楚忠于满清的人,骨子里到底是怎么一番丑恶面目。
原本部下也有反对之声,毕竟在腹地留一根钉子太不方便,而且为围城还得花不少银子。可李肆觉得值,这就是拿银子买人心,跟直接给人发银子相比,这般买来的人心更稳更深。
如今的事态不仅应证了他的话,还超出他原本的期望,新会一事,竟然发起了一场华夏正朔到底在谁手里的大争论,他所控制的地盘里,读书人虽然还不可能普遍将他李肆奉为正朔,但新会人的面目太刺激人,满清跟他们贴在一起,形象一落千丈,正朔的地位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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