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之前在佛山呆过,见过他们冶铁。”
萧胜很干脆地摇头。
“那凑在这干嘛?是要偷师么?”
李肆跟他开着玩笑。
“可不敢跟你有什么沾染,我还惜着自己的小命呢……”
萧胜没好气地瞪李肆一眼。
萧胜早前说过,这事他也得牵扯在里,果然如他所料,七八天后,经过十多炉试验,新的冶铁炉终于出了第一炉优质生铁,就在这时,他也来了。
他来这是奉白道隆的命令,钟老爷还不放心凤田村的动静,总怕自己被放了鸽子,辗转反侧了几天,干脆把凤田村接下四门炮的事报给了白道隆,肚子里也是一团急火的白道隆就把监护的任务压给了萧胜。
刚来矿场的时候,还是一脸吃屎的表情,可看着矿场上的动静,萧胜也渐渐平复下来。早前在赖一品的事上已经低了李肆一头,接着又被李肆一句真假难辨的笑话给整得“魂牵梦绕”,现在得知李肆在这冶铁上也知人所不知,居然还主持着造炮的事,心中的怨闷也消减了不少。
“强人不得不服……”
萧胜这么安慰着自己。而李肆还一副和他老朋友相处的姿态,萧胜心中也有淡淡的欣慰。
“就怕这家伙不止是强人,更是个妖人……”
欣慰之余,还带着点疑惧。
“今天就能把铁料备齐,快的话,一个半月就能交炮,你可以把这个好消息报给白总戎。”
李肆一边说着,一边把萧胜带出了冶铁炉所在的矿坑,铁模的泥范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接着就是铸造铁模,李肆可不想随便把这技术传出去。
“唔,这样最好,我会隔几天来看一趟,矿场上的护卫够吗?不够我再派几个人来。”
萧胜想的是怎么配合好李肆,白总兵缺十二门炮,凤田村矿场就承担着三分之一的量,他照顾好了这边,也算是一件功劳。
“咦,会有什么麻烦?”
李肆有些不解。
“小心点好,眼下是初春,县里的山野棚民也差不多吃光了冬粮,开始四处找事。乞讨、小偷小摸都还没什么,怕的是饿慌了抢人掠物。还有县外的流民,每年这时候也会多起来,正是命案劫案最多的时分。万一有矿徒来你们这捣乱,你们人多,估计也吃不了大亏,可要坏了炮范,那就麻烦了。”
萧胜还真多少懂点,李肆也听出了这话是真心的,当下也不推辞……不对,来的人要付薪水,这可是占他们便宜呢。
“张矬子和梁竹竿派个来吧,有什么事你不在,我可以找他们通传。”
这点便宜权当是小小的孝敬,不过李肆还是提出了要求,要张应和梁得广两个相熟的人负责联络,萧胜点头,答应派他们轮流来。
“也许是我多嘴,不过这事太过重要,小四你还是多想一步,可千万不要出纰漏。”
走前萧胜多叮嘱了一句,李肆心想,难道不止是流民矿徒?莫非这家伙听到了什么风声,但不便说出来,只好旁敲侧击提醒自己,同时还多派人来帮自己提防?
会有什么麻烦呢?自己遗漏了什么?
李肆细想下去,却被脑子里一大堆钢铁火炮的东西给搅乱了。
“你关叔不明白这炮芯的事,让你过去说说。”
正在排除干扰,田大由找过来了,想想有汛兵护卫在,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天大麻烦,李肆暂且也就把这事丢在了一边。
“怎么不用泥芯用全铁芯?这可不好弄啊。”
关凤生对这事不解。
李肆深呼吸,开始作长篇大论的讲解。
这事看起来小,影响却很大,认真深究,其实是古人对火炮本质掌握不深的原因。李肆本来也想搞砂型铸造法【1】,可那就得花大时间做基础研究,现在可赶不及。
龚振麟的铁模铸炮法最大的变革不过是加快了铸造速度,降低了成本而已。在火炮质量方面,其实并没有质的提升,尽管他在自己的书里说什么“内膛光洁如镜”,可仔细考究,铁模起到的作用,仅仅只是便利了炮体铸造。在炮芯部分,依旧沿用老办法,用的是铁芯裹泥【2】。
泥范铸炮的大问题就是范泥调制不当,湿气问题很难解决。泥范颗粒缝隙大,就会吸聚空气中的湿气。可如果泥范颗粒太小,原本的水分又散不尽,这就是它的致命缺陷。铁水灌入后,湿气受热蒸腾出来,在铁水中形成气泡,导致造出来的炮总有蜂窝空巢。如果这空巢出现在内膛里,这炮基本就废了。
铁模铸炮法虽然免了外层的泥范,但内层还用泥芯,尽管湿气比纯粹的泥范少得多,但还是难以避免。而且泥芯的表面光洁度很容易出问题,造出的炮和泥范铸的炮一样,都需要在旋磨内膛上下很大功夫。【3】
火炮最重要的不是炮体,而是内膛,如果能彻底丢开泥范,气泡问题就能基本消除。龚振麟的铁模铸造法原本还可以再朝前进一步,但目的和眼界的局限,让他对火炮制造的贡献就此止步。
为了解决内膛问题,英国人在四五十年后,靠着蒸汽机的蛮力,在铸造出来的实心铁柱上直接锤钻出炮膛。李肆现在没有蒸汽机,他只能以龚振麟的思路为出发点,依旧用铁模,也就是铁炮芯。
但用铁炮芯的话,就有一个绝大问题,这就是关凤生的疑问,怎么把铁炮芯取出来?如果太早取,会损坏还没冷却完毕的内膛,如果太晚取,铁芯就会跟炮融在一起。
李肆的解决方案是一个综合工程,包括三个方面。首先是铁芯的打磨,必须要打磨得极为光滑,真如镜面一般,虽然现在没什么趁手的工具,磨床也还靠人力,但这是小炮,问题还不大。第二则是进一步研究铁范浆液,让它能更有效地阻绝铁水和铁芯的粘连。
第三点就得靠何木匠出手了,趁着这几天搭建新炉子,提升铁料质量的功夫,李肆把变速齿轮的渐开线理论教给了何木匠和他的学徒,其实李肆也不懂什么渐开线方程,但原理知道,教给了何木匠,让他能琢磨着解决实际问题为先。
历代铸炮多是搭台,把炮范立起来灌铸。李肆让何木匠在台上多设一个螺旋吊车,以齿轮传动,加上导轨,将铁芯插进炮范里。当灌铸进去的铁水冷却到一定程度后,就摇动手柄,转动铁芯,再把它吊出来,这样就能解决粘连问题。
关凤生问:“其实用裹泥铁芯应该就足够了,只这铁范,我估摸着就能减少大半的废率。内膛稍微差点,旋磨一下也该没问题,反正比早前的泥范强得多,何至于这么大费手脚?”
几天下来,关凤生和田大由对完成这造炮任务已经没有丝毫疑问,不必晒泥范,时间里最大的一头就去掉了。现在铁料问题解决,铁模眼见着就能出来。铁模好了,铁芯再花点时间,同时等着何木匠那边的配套工程,满打满算,四门炮最多也就是一个月的事。只是李肆在这炮上动这么多心思,让他们很有些不解。
“这些技法只是书上说的,成不成还得试试,试出来了就是手艺,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呢,趁着这功夫练练手。”
李肆的话里暗藏“祸心”,可他们并没听出来,心神都被“手艺”一词给吸引走了。
借着这造炮,李肆已经将接近于灰口铸铁的优质生铁,新一代冶铁炉,铁模铸造,齿轮传动等等技术演练了一番,心中暗爽不已。
“爹,你真不担心之后的事?”
可有人却很不爽,当田大由回到现在已经属于他的客长屋,准备安排明天的工课时,他儿子田青跟了进来,一脸阴霾地这么问着。
“天塌下来,有四哥儿,有你关叔,还有你爹,你怎么成天就絮絮叨叨个没完!?安心跟着关叔学手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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