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不过两万强军,在郴州露面的贼军也非他的精锐,连民勇都能与之对峙,若要说他是有心诱我,未见有如此愚蠢的诱敌之策,诱我之后呢?总得有大军而上吧,可他若能凭空再变出一支大军,早已攻下荆楚,直指江南了。”

    “我瞧这李肆,是得了朝廷大军即将自湖南而下的消息,不得已才进兵郴州,想要搅混这一潭水。可三面合击之势已成,现在他不过是垂死挣扎,离败亡之境,只是早一步和晚一步之分。”

    赵弘灿研究广东之事很深,新任湖南提督何腾林也是他保举的人,能掌握到前线情况。论据清晰,论证有力,前方的康熙都嗯了一声。

    这番话里夹着太多跟胤禛相关的事,他张口想再提醒,却发现自己说得越多,事情越复杂。

    赵弘灿对湖南民勇的评价自然来自何腾林,可胤禛却从岳超龙那得知,在郴州的贼军不比以往贼军弱多少,照旧是以一打十。如今赵弘灿以“民勇都能相抗”来判定贼军非精锐,自然是觉得民勇远弱于官兵,这非实情!

    可胤禛没办法辨驳,民勇终究是他支持年羹尧在湖南暗中鼓捣出来的,为了堵湖南出口,也为了给胤祯大军打前站,康熙纵然心知肚明,也没出声。现在大将军出京,大军云集,朝堂已经有人就此事上本,说州县大聚民勇是毁治政根基,要求尽数纳入朝廷管制体系。胤禛揣摩着,这是康熙开始收紧民勇政策,先找臣子放出来的风声。

    现在民勇能得了这番评价,事后年羹尧乃至岳超龙即便论不到功,也不至于因此事吃了挂落,他们背后的主子,也就是自己,自然也就能抹平了此事。

    如果他申诉实情,说民勇比官兵还顶用,郴州贼军也是精锐,这未免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四五万民勇,也不过挡住了四五千贼军,这就是功劳,朝廷以后要怎么给官兵叙功?朝廷的颜面又摆哪里?

    民勇事之外,赵弘灿说到李肆事先得知朝廷要自湖南进兵的定策,胤禛就暗自心慌,李肆是从何而知这朝堂密议的?答案很清楚,那就是失踪了的李卫和胡期恒。这二人只是失踪,无确切去向,小小道员,也不足以进康熙耳里,但胤禛却很清楚,这两个人和噶尔弼、岳超龙,是他和胤祯在湖南布局的爪牙,李肆定是抓了他们,才搞清了朝廷定策。

    胤禛和胤祥在府中商议良久,最终得出的定论是,李肆必有阴谋!只是现在看不太清,胤祯此番大军南下,吉凶未卜。

    可现在湖南诸事首尾缠在胤禛身上,让他只能浅浅提出警告,再啰嗦下去,康熙又不知要如何揣测他的用心,胤禛心中很是苦闷,一个劲地慨叹,为何自己不能全盘把控形势……“十四为人谨慎,真有不测,他还是能应付的。”

    康熙也不是全有把握,但想到胤祯行事周密,身边还有老将辅佐,十分算不到,眼下怎么也算了九分,也就不再揪心去想那难以确定的一分疑惑了。

    “皇爷爷莫担心,即便那李肆逃得了这次,也逃不了一辈子,等孙儿长大了,再去拿他首级!”

    小弘历脆声说着,倒是将康熙惹笑了。

    “小子胡说什么呢!?皇爷爷神武睿智,绝古烁今,那李贼怎还可能留给你去取首级!”

    胤禛赶紧训斥起自己儿子。

    “呵呵……不妨事不妨事,朕不就是要给你们这些儿孙辈料理出一个无贼无匪,天下安宁的太平盛世么?小弘历啊,到你那一辈,这天下,就该是三千年未有的大治之世了。”

    康熙对这孙子很是宠爱,慈祥的话语里也充盈着无尽的信心。

    “皇上此言差矣!”

    胤禛跟着赵弘灿一起跪下了,皇帝表决心,臣子怎么能不跟上呢?

    “现在不就是大治之世吗!?当年三藩如恶蛟,几乎倾覆了天下,还不是被皇上信手匡扶了?区区李肆小贼,不过是蜉蝣之辈。臣敢言,不出三月,大将军捷报即能飞传而来。”

    赵弘灿义正言辞地“纠正”着康熙的“语误”。

    “皇阿玛圣心,儿臣等感铭伏沥,唯有朝夕以争,与臣子们一道,为皇阿玛护这太平盛世!”

    胤禛将心中那一丝忧惧死死压下,肃容沉声说着。

    长沙,已被改作抚远大将军行辕的湖南巡抚衙门里,一身戎装的胤祯端坐堂上,脸上还带着披星戴月而来的倦色,却是目光似电,言语如铁。

    “现在是五月二十七,最迟六月中,各路大军,连带粮秣辎重,必须齐集长沙!尔等争下朝夕,这一战即可稳艹胜券!”

    大批文官正跪伏在地,这是陕甘湖广连带四川江西的各路官员,几省临时抽调知县以上近百官员奔赴军前,负责大军接济和军需转送事务。清廷对后勤历来注重,此事过往也早有章程,按制行事即可。但胤祯为确保将李肆钉在郴州,时限要求格外严厉,不少官员的翎子都在发抖。他们已归战时体制,若是未能让胤祯满意,别说县官,三品以下的文官,胤祯一声“军法从事”,就能砍了他们的脑袋。

    胤祯一声沉喝就像是皮鞭抽在马屁股上的一声脆响,六省动员,百万人奔走,满清的战争机器,嘎吱嘎吱运转起来,将十万大军连带各类军需,源源不断地送往湖南。

    “好慢啊……”

    郴州府城,李肆一边翻阅着试卷一边嘀咕着。他坐镇郴州前线已经十来天了,当面清兵也越聚越多,加上岳超龙收拢的民勇,又恢复到了三四万之众,可这都是湖南本地镇协绿营,被胤祯打发来郴州当堵路石的。胤祯的十万大军还未成型,只有已经领了定西将军衔的噶尔弼,带着两万湖南标营前出到了衡州。

    按军情处获知的消息,胤祯定下的最后聚兵期限是六月二十曰。郴州之战是五月初打响的,从早前清廷拜大将军,开始着手西北战事的准备算起,能在两个多月内,从周边六省调集十万大军到湖南,这般动员力,要早在半年前发挥出来,李肆也就没有今天了。

    严格说,胤祯大军的汇聚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对比后来鸦片战争时期,清廷从陕甘和四川调兵到浙江,居然半年才到,完全就是两个位面的事。

    “郑之本……怎么有些熟悉……”

    翻开一张试卷,入眼是肃正小楷,这个名字让李肆皱眉,接着摇头,这个时代能有什么名人,估计又是自己“思维分区堆栈溢出”,产生“代入错误”。

    英华新朝第一次科举“胜利召开”,可惜他这个英华天王还人在战场,所谓的“殿试”得缓期举行。广州乡试的卷子,李肆要过目一下,看看有心投效英华新朝的士人,到底都是些什么角色。

    恢复科举是跟着“官府下乡”的行动一同展开的,学正深入到县以下筹建乡镇蒙学的时候,就开始推动这一项工作,得了学正职务的读书人自己带起一帮学生去县里参加考试,重建科举的时候,也就将县学恢复成型。

    李肆和英华上层都还没精力来细致打理科举制,所以还是全盘沿用之前的科举套路,而五月开考的广州乡试就是英华第一场“春闱”。

    原本英华上层,连带李肆,都没对科举报什么信心,毕竟大部分读书人都还对这新朝冷眼旁观。可没想到,这场春闱却招来数千读书人,差点挤爆了广州贡院,不得不临时在黄埔书院设了新考场分流。

    仔细分析这些读书人的构成,一部分是原本英华治下的广东士子,受李肆的一系列复汉措施影响,外加新会对满清正朔形象的冲击,这些人渐渐变了心思,不少人都出来求职应试。另一部分人则来自江南,但这部分人还分两类,张伯行在江南大肆打压与广东有牵连的工商,也牵连了众多士子,不少跑到广东,这是一类。另一类则是绍兴师爷,这些人世代为幕,熟悉实务。现在英华新朝官吏一体,也给了这些人宽阔舞台,所以也官心欲动,投身科举。

    第三部分人则是原本广东的吏员阶层,“正途出身”的观念根深蒂固,科举一开,他们都认为,未来新朝将会重用科举出身之人,所以在工作之余,也开始捧起书卷,力图考一个出身。

    “潮流初起,不进则退,如果落在这些人的后面,到时可是要被他们逼宫的,这天下,他们也有心来分杯羹了。”

    再看看那个郑之本的资料,自江南来,五十岁……让李肆顿生感慨,自己掀起的逆天大势,终究已经显了力道,而湖南决战,应该会把这大势送上更高之处,众人都在争朝夕,自己可得争分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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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湖南大决战:等你等得我心慌

    “雨帐二百顶,炮药四百斤,生豆一千斤,米六十石,火绳二百斤……”

    四川夔州,一长串江船靠上码头,两个师爷模样的人开始点检船上货物,数十类杂物混在一起,点得两个师爷眼神涣散,头顶冒烟。

    还不止如此,两人一边点着,一边抱怨不已。

    “从我们建始县直送荆州多好,现在还要走夔州一趟,多了一半路程,真是又费脚力又费时间。”

    “台站就是这么定的,不统一调度怎么行?这六省数百州县,都自己送过去,大将军帐下哪来那么多人手点检分验?”

    就在同时,湖北襄阳府城码头,数十江船挤在码头边,船主们都满脸怨愤地吵嚷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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