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人潮在这道宽大正面终于聚拢出击,却是锋头四起,轮廓如狗牙一般参差不齐。快的快,慢的慢,奔出一里外就前后左右四处脱节,偶尔聚起了密集人潮,却在火炮轰击下很快崩裂。
七月九曰午后二时许,竹山战场,英华军和清军终于亲密接触,只是在这之前,清军已被火炮、飞天炮、掷弹兵这些前戏连番调理过,当两三里长的阵线上,排枪喷发出一条长龙时,噶尔弼这支大军,连将领带士兵都是两眼翻白,浑身发颤,抱头就逃。
“对面是群娘们么,羞得都不敢见上一面!?”
张应当面的清兵该是湖南绿营,老对手了。挨了一顿排枪,见红衣大阵继续推进,就知道这些红衣兵憋足了劲,再没耐心原地开枪,而是将那又粗又长的尖铁棍插上了火枪,要冲过来强势插入,顿时吓得撒起丫子,转身狂奔,也气得张应破口大骂。
“一泻如注,畅快……”
韩再兴之前可没打过这般正规的阵战,带着一营千人的单薄横阵朝数万清军人潮逼去,内心其实无比紧张。此刻见对方在一顿排枪下就崩溃,他两眼瞳孔扩散,腿也微微发抖,只觉尿意难当。
“我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谢定北指挥着自己一营人马稳稳推进,而他自己却一边走一边嘀咕着,身边江得道诧异地看着这个营头,心说你现在又不是清兵,你哭个啥?
“北面……没问题吧?”
何孟风这一营在最南面,他的心思却已飞到了北面,在他看来,现在能再左右战局的,就是北面那桩不明因素了,至于眼前……眼前做的事,跟之前在郴州对战湖南民勇的境遇比起来,简直就是闲庭信步。
“问题是他们敢不敢来。”
这条长龙横阵的北面尽头,张汉皖也正朝北面看去,跟何孟风一样,他的心思已经没多少在眼前的战场上了。
“那边……能行吗?天王身边可没有多少兵了。”
部下有些担忧地看向清溪山方向,那边正响着爆豆般的枪声。
“该是不行了,我是说鞑子。”
张汉皖脑袋都没转。
“岳超龙干得好!”
正觉两面战场都在崩溃,清溪山下湖南民勇的攻势,如同一根救命稻草送到了胤祯手里。
“本帅不退!岳超龙正撼那李肆本阵,令甘州提督刘世明统马队速攻!”
他拒绝了部下让他后退的建言,满脸赤红,脖颈贲张。
机不可失!
李肆本阵危急,两面贼军必定要回援,趁他们注意力都在清溪山时,让马队从竹山北面突入,竹山贼军必定崩溃,这样至少能握住了半胜局面,甚至还可能趁此机会席卷清溪山,拿到最终的胜利。
“岳超龙在想什么呢?我是没什么兵了,可这里是个炮台啊……”
清溪山上,李肆白了一眼正聚起数百侍卫,要跟湖南民勇来场肉搏战的龙高山,朝远处的王堂合挥手。
王堂合任职黄冈山驻守营,在韶州憋了好几个月,眼见兄弟们驰骋战场,自己却成了庙子里的菩萨像,早已经牢搔满肚。宜章之战,江西绿营要么被殷特布拉到福建,要么被胤祯征调到湖南,再没威胁韶州的力量,李肆就把他也调到前线。
时间虽短,工程和兵力不足,可由已经熟悉要塞防卫策略的王堂合调理,清溪山隐隐成了一座炮台,一万湖南民勇的攻击,远在王堂合设置的防线承受能力之下。
十二斤炮继续轰击着蔡背岭方向,支援羽林鹰扬两军,这两军汇聚在清溪山上的数十门八斤炮开始轰鸣。这些八斤炮的设置循着清溪山的视野脉络,将几处便于冲击的山脊严严封锁。
泥土山石崩飞,正从这几处山脊推进的民勇成了再便利不过的靶子。这些民勇遭受了本次大战里无比庄重的待遇,他们是第一次遭到交叉炮火轰击的受害者。民勇本就怕炮,突前的数百人被炸得七零八落后,纷纷溃退下去。
岳超龙不甘放弃,山脊走不了,那就从山坳爬上去!可陡峭山坳处却被排枪和开花弹封住,守军不过数百人,占据险峻地势,岳超龙也只能徒呼奈何。
这时李肆的目光也转向了竹山北面,虽说有些荒唐,但那个第一次上战场的胤祯,在这般严峻形势下,怎么也要扑腾一下,再荒唐的事,他应该都能干得出来。
“荒唐!此乃乱命,怎可接受!?”
竹山北,统带一万马队的甘州提督刘世明怒声喝骂道,那十四皇子看起来还像是懂点军事,可现在怎么也昏了头!?竹山战场本就很狭窄,没有周旋的空间,他这万人马队只能直愣愣来回冲杀,对方稍稍有点脑子就能克制他们。
不止如此,要进入竹山战场,还得通过一条更狭窄的谷道,贼军只需要用上千人,就能在谷口堵住马队,到时候可是人马受阻,坐以待毙。胤祯这道军令,完全是要他这马队去送死!
他这马队在这一战里就没办法发挥作用,留在竹山北面,是为了遮护后路,直白说,战事不利时,就要掩护大军后撤。现在将马队都填了进去,到时候可是满盘皆输,连点老本都保不住的惨状。蔡背岭战况如何他不清楚,可竹山战况看在眼里,老行伍出身的刘世明心知肚明,噶尔弼已是败了。
“军门,大将军急令可违抗不得,到时追责……”
部下赶紧劝解,刘世明一怔,这话说得没错,真是要败了,清算罪责,他这个抗命之人可是首当其冲,到时康熙和朝堂可不管战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就只顾着找人顶罪。说不定整场决战的败因都要落到他身上,他可扛不起。
“顾参将,统带肃州凉州镇马队进击!”
刘世明脑子转得快,让自己的中营参将统带大约三千马队冲进去,既也遵从了胤祯那模糊不明的军令,也能保住自己主力。
三千马队急急南下,感受着地面的微微震动,扼住战场北路的龙骧军统制张汉皖摇头,鞑子主帅还真惦记上了马队,看来已是急疯了。
“对付马队有一百种办法,可对上只能朝着一条路奔进的马队,一个办法就够了。”
张汉皖嘀咕着,让部下将军中的八斤炮拖了过来。
十多门八斤炮摆开,就已经将这狭窄谷地的正面堵住,再在侧面摆上七八门炮,形成一道浅浅的半月炮阵。将周围所能找到的零散兵力大约六七百人集中起来,就在炮阵两翼的矮坡上列阵,而炮阵后方则是二十来门飞天炮,布置妥当时,当面尘土巨龙已经涌到百来米外。
张汉皖的龙骧军终于在这一战里捞到了最大甜头,清军三千马队自竹山北面猛扑而下,可惜只有一条宽不过数十丈的窄谷通向竹山主战场,拉成长长队列的马队眼见就要奔出谷口,却被一阵混杂而猛烈的轰鸣声淹没。
这处窄谷原本无名,后来则被命名为“绝马道”,名字正来自于清军在宜章所遭受的最惨烈的摧残。
八斤炮轰出的炮弹,几乎每发都要贯穿七八匹马,两侧排枪很快就将谷口堆积起一道人马尸堆,而飞天炮将密集的碎裂弹片泼洒到狭窄谷道里。这狭小地域里,正面有凌厉炮弹,左右有夺命枪弹,头上还有开花弹,人马亡命撞挤,嘶嚎不断,这狭小地域宛如堕入血火地狱。
“转……”
噗的一声,一发炮弹擦过甘州提督中营参将顾世龙的身体,他正挥手招呼全队拨转码头后撤,喊了一个字,感觉情形不对,眼角一瞄,自己整条右臂已不翼而飞,血雾正从断臂处喷洒而出。顾世龙眼前一黑,栽落下马。坐骑惊惶不安,一蹄子踏上了他那单眼花翎正悠悠晃着的头顶。
“大帅!赶紧后撤!”
从罗家山看去,马队在竹山狭道里如置身炼狱,惨状连诸多老将都闭上了眼睛,有神智还算清灵的部将嘶声喊着,终于提醒了众人,战况已是不可收拾。
“不……现在怎可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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