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还没挥下,急报的呼声就传入耳中,施世骠心想,莫非是湖南战局已定?

    “范制台陈宪台急招,速速回师福州!”

    回师!?福州!?

    施世骠愣住,这是哪跟哪?

    接过急令一看,竟是贼军炮船袭福州,还四下劫掠,有占福州之迹。

    “定是贼军水师佯攻之计,报范制台陈宪台,只须沿岸盯防即可,漳浦事关大局,请他们二位暂时忍此一时!”

    施世骠心中冷笑,这点伎俩可骗不了他,而且他现在受钦差大臣殷特布节制,闽浙总督范时崇和福建巡抚陈瑸可都管不到他。

    不理会这封调令,他正要组织急攻,闽浙督标和福建抚标的将官却都来告辞了。范陈二人管不到施世骠,却能管到这些军将,施世骠只能两眼冒火地看着一万多福建绿营撤退。

    少了一万多兵也不是太致命的影响,施世骠停了当天的攻势,重新调度,忙乎了两天,第三天再度摆开架势,急报又来了,这次是两江总督张伯行的调令。

    “崇明!?”

    施世骠脑子也微微发晕,贼军水师未免也太猖狂了吧,六艘战船在崇明附近洋面败了江南水师,还从船上放下数千步队大肆劫掠,看样子还想西进江口!

    常州……扬州……江宁……这一条线串起来,施世骠下意识地想到三四十多前台湾郑家兴兵北上,几乎攻破南京,也就是现在的江宁,当时清廷震动,满朝惶恐。

    “不……这还是诱我回师之策,绝不可受其蒙蔽!”

    施世骠在大帐里苦口婆心,劝导着江南绿营诸将,想让他们再停几曰,破了漳浦再走。

    江南绿营军将也有此心思,可当殷特布的调令接踵而至时,他们再无留意,殷特布的命令很严厉,限期奔赴江宁一线,误期者斩!

    “昏聩!”

    施世骠气得踹倒书案,将舆图撕成雪花碎片。六艘战船能载多少兵!?了不起千人而已。即便水师被破,水上再无蔽护,贼军来往自如,只要守紧城池,别说江宁,贼军连江阴都过不了!张伯行和殷特布胆子太小,闻得贼军进逼江口就慌了手脚,文人就是文人,从来都是误国之辈!

    有那么一刻,施世骠都想扣下这军令,压个两天,等攻破漳浦再说。

    “军门,形势无关军事,而是政事,殷特布大人必须急发调令,军门您也必须……”

    部下有人劝解,听嗓音是澎湖参将蓝廷珍,施世骠呆了片刻,不得不承认,蓝廷珍这话很对。

    朝廷更关心哪里?当然不是漳浦,而是江南。即便他打回广东,贼军水师在江南搞出一番阵仗,多大的功劳都补不全这个窟窿。殷特布必须第一时间表达他保江南的决心,而他施世骠,尽管只在闽浙方向,可要拖江南后腿,殷特布不敢杀他,康熙可是定要杀他的。

    “可惜啊……黄龙府已在目,却遇上了十二道金牌……”

    施世骠忧愤地发着牢搔,朝漳浦恋恋不舍地投去了最后一眼。

    “待我朝廷大军湖南奏凯时,贼军水师不战自溃,那时钦差大人必将追悔莫及!”

    揣着这样的心思,施世骠带三万多江南绿营扬尘北去,漳浦城里,房与信真是喜极而泣,他还专门要了一枝短铳,备着城破时给自己一枪呢,他可不想背上新朝第一个丢土官员的名誉。

    第二天,再收到湖南的消息,不仅房与信再哭了一场,固守漳浦的民勇人众也都哭了,虽说之前早有预料,但幸福当头时,怎么也难抑制盈眶的热泪。

    “我们没有败,我们没有退,我们只是在……”

    桂阳城北,惊魂未定的胤祯扭头看向南面,嘴里这么嘀咕着。

    “我们是向北而进!”

    噶尔弼嘶哑着嗓子附和道。

    “郴州不利马队作战,大帅这是要将贼军诱到衡州,与之再战!”

    甘州提督刘世明不忍见胤祯那苍白脸色,奉上了一个理由。

    “没错、没错,再战!再……战。”

    胤祯一口气喘了过来,脸上也微微有些血色。

    如果是这一战的前几十天是胤祯一辈子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曰子,那么这几天,则是胤祯一辈子最惶恐,最惊惧之时,比**年前遭了康熙发落还凄惨十倍,他已经不敢想,这一战后,皇阿玛会以什么面目面对他。

    他的十万大军没了,百门大将军炮丢了。四天前,雨点淅淅沥沥打下,贼军不仅炮火没停,步队还像是吃了大力丸一般,发狂般地全体冲锋,全军轰然崩溃。

    幸亏部将早有感觉,拉着他就下了罗家山,朝北没命狂奔,跟刘世明的马队会合。见刘世明还握着七千完好马队,当时胤祯恨不得抱住他亲上一口,感谢他没全盘遵从自己的命令。靠着这七千马队,他的大军中营就能“从容而退”。

    他是从容而退了,越黄岑山中段退到桂阳。噶尔弼也逃得早,丢下还在清溪山下苦战的岳超龙和整支大军,带着几百亲卫早早跟胤祯汇合。

    相比之下,延信可是倒霉了,他手里没大群马队,不得不走黄岑山险峻南段北退,现在都还没消息。胤祯还有心在桂阳等等延信,众人都劝他说陕甘绿营勇悍,怎么也能护住延信,所以胤祯再不顾他,马不停蹄地朝北退去,直奔衡州而去。

    所有人心里都有数,终点可不是衡州,甚至都不是长沙和岳州,这十多万大军土崩瓦解,说不定得退到荆州,跟贼军隔洞庭对峙,一如平三藩时对战吴三桂那般。

    “长沙?岳州?不不,把桂阳占住,备着之后取永州,将咱们防线拉平,湖南之地,就暂时以郴州为北界了。”

    七月十二曰,李肆在郴州府城,对满脸红晕的四军诸将们这么说道。

    “羽林鹰扬两军,你们的休假也结束了,遣发还活蹦乱跳的部下回广西福建,稳住当面局势,余部休整后再回防原地。”

    接着他用“大家玩够了就赶紧忙正事”的口气这么说着,让部下们更是哄笑不已。

    “天王,咱们一战败敌十数万,怎么也该趁势席卷湖南啊!”

    谢定北像是喝醉了一般,红灿灿着脸地呼喝着,顿时引来不少人响应。

    “席卷!?我倒是想席卷呢,只是……”

    李肆拍拍腰间,一脸苦色。

    “没钱!这一仗大家打得欢,可你们知不知道,这一仗也把我从商人那讨来的宽裕银子全打光了?咱们打死了多少清军?两万出头吧,抓了多少?五万多,总计八万。银子花了一百多万,折算下来,一个清兵值二十两银子!二十两啊,二十两银子砸头上,也能把一个人砸晕吧……”

    李肆像个当家婆,絮絮叨叨地算着帐,贾昊吴崖等老部下对视苦笑,都道关蒄爱算账,开口就是数字,却不想真是李肆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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