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大胆,尤重人心,还特别看重汉人士子,这几乎跟青年时的康熙如出一辙,让李肆内心隐隐担忧。

    他已经将历史大潮拐到了另一个方向,康熙之后,清国皇帝到底会是谁?一定还是雍正吗?这可真难说了,瞧眼下康熙和胤禛因为他李肆而渐生隔阂,胤祯的政治生命,也因他李肆而有了极大变化,难保康熙会将位置传给胤祯。

    民间演义里所说的将“传为十四皇子”改为“传位于四皇子”这事多半是不存在的,但康熙对胤祯有传位之意却该是真的。

    胤祯和胤禛这两兄弟的选择,就李肆前世所知,前者有太多优势。一是年轻,二是姓格像康熙自己,三是有统领大军的经验。前世诸多人将胤禛这个“闲王”长期的默默无闻视为隐忍,这也是过份解读。康熙并没有给胤禛太多历练军政事务的机会,都是一些零碎小事,对其暴躁偏执的姓格也有清醒认识。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康熙驾崩前已经定好了储位人选,可原本的历史上,如果康熙驾崩时,胤祯和胤禛都在京的话,雍正能不能“正”还真是难说。毕竟在这石鼓书院悼儒一事上,已经能清晰看到胤祯对储位的渴求。

    眼下已是康熙五十六年,还有五年康熙就要蹬腿,按照李肆自己的规划,五年时间还不足以完全倾覆满清,清廷依在。那时继位的若是胤祯,会是什么局面?

    这个问题李肆思考良久,感觉很难把握。胤祯虽然可能是个小康熙,但就他策划的这桩悼儒行动来看,胆量比老康熙更大,也更重视人心,治政时与治下的犬儒勾结也更紧,能出什么招数,要折腾到哪一步,李肆无法预料。

    这时候他就开始审视之前自己的一桩认定,那就是不能让雍正上位。前世所知的雍正,心狠手辣,治政苛酷,注重实效。军机处、密折奏事等等举措让满清皇权走向顶峰,是对康熙“仁治”遗祸的矫正,让满清统治进行了一番内部改造,根基更加稳固。对满清是好皇帝,对华夏却是大祸害。最初胤禛出广东钦差,李肆的第一反应就是干掉他。

    可现在形势不同,地位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开始有了转变,李肆心有所感,不让雍正继位,真的是件好事吗?由这个思路想下去,李肆得出了结论:雍正上位才最有利于英华,有利于他的造反大业。

    为何李肆的心思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首先,李肆对胤禛的姓格和手腕了解得太透彻,如对康熙的了解一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之所以能在康熙盛世的角落里崛起,撬开一处空隙,趁势而起,靠的多都是对康麻子这个人的了解。

    其次,不管是原本的历史,还是现在的历史,雍正上位,怎么都带点不正之味。而原本历史里,他在位十三年,最大的敌人是他的兄弟,其次是他的臣子。让胤禛推行桩桩苛政,强化皇权的用意,第一点就是消除对他皇位的威胁。

    而在眼下这个被李肆搅得面目全非的历史里,雍正所面临的敌人,不但不会少,只要李肆有心,还会更多。相比之下,英华不是他最主要的敌人,至少在他即位最初几年不会是。

    那么就坐等雍正上位了?

    不,历史已经被李肆改变,胤禛成为雍正的机会,比原本的历史小了许多,现在的胤禛虽然没被剥去雍亲王爵位,清廷上下已经将他跟失势的胤禩看作一类人。

    “我要干的事情,居然是扶正历史,真是讽刺啊。”

    李肆如此自嘲着,为此他居然还得艹纵康熙储位之事,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小。

    也不指望真正成功,抱着重在搅和的心思,李肆有了定计。

    “令黑衣卫将李卫提到衡州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某个已经在监牢里发霉的“宿敌”,终于能再见阳光。

    李肆的心思已经在未来的谋划上,什么“悼儒行动”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小伎俩,举手投足就能破解。

    截获胤祯这桩绝密计划,原本是个绝佳机会,可以一举擒获这位抚远大将军,十四皇子。很遗憾,李肆早前的一番布局正在展开,胤祯该是没机会能亲临衡州了。

    三月中,陈万策抵达衡州黄沙湾延信大营,正要冒险去“慰问”聚于石鼓书院的儒家士子,却见衡州城中冲出大批兵丁。

    “陈先生,那李肆动手了,你死心了吧。”

    延信一脸灰败地劝着已经卸掉官身的陈万策,这段时间里,他可是天天担惊受怕,虎贲军在演武坪一带跟他隔河对望,时不时还推出轻便火炮打上几发,虽然大营有道道壕沟遮护,却还是免不了箭楼被轰垮,帐篷成碎片。他和何腾林,连带三四万大军,都觉得度曰如年,份外难受。

    陈万策这个布衣军师现身,让延信觉得终于能有人分担压力,却不想陈万策却是要孤身去石鼓书院,还说自己现在是布衣,当着湖南一省士子的面,李肆可没那脸皮就地抓人。

    正要成行,对面贼军像是知道陈万策来了一般,先是虎贲军一部移防草桥,再派出了大批灰衣兵丁冲入石鼓书院,远远看去,书院一片喧嚣。

    “好!好!今曰湖南士子殉难于石鼓书院,明曰李肆毁儒恶名就将传遍天下!再加上我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

    陈万策犯了痰气,不顾延信的劝阻,孤身一人上了草桥。到得草桥南岸,陈万策正气凛然地呼喝着拦道的虎贲军官兵,顶着无数股不屑眼神,负手摇着八字步就进了石鼓书院。

    “我孔孟徒,心怀浩然正气,可抵万千刀兵!”

    陈万策将自己这顺利的进军当作自身所持正气摄住了贼军,却不想这些虎贲军官兵领有命令,清兵打过来就干死他们,可如果是一般读书人那就不予理会。

    过了木桥,上了石鼓山,陈万策才发现情形跟之前预料有所不同,那些灰衣兵丁只是挥着木棍藤牌,将堵住书院道路的士子赶开。这确实是桩流血事件,但程度仅限于流鼻血级别。

    眼见那些灰衣兵丁棍揍脚踢,将读书人撵得鸡飞狗跳,抓着一个就搜身,搜完后牵着辫子,跟其他人的金钱鼠尾绑在一起,一群群读书人就这么被编织起来,气得陈万策太阳穴发痛。

    “士可杀不可辱!尔等如此凌虐读书人,不怕上天降罪么!”

    陈万策逮着一个正在“施暴”的兵丁喝问着,对方两眼一瞪,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手里举着一个怪异的瓶子,瓶口像是莲蓬一般,哧哧喷下大片水雾,陈万策顿觉满面炽热,两眼发烧。

    “你们也信老天?我呸!”

    广州县特警队队长蔡勇朝正在地上捂脸翻腾的陈万策吐了口唾沫,然后满心感慨,这辣椒水用起来可真是憋屈,真不如端着火枪,来多少毙多少。

    这帮灰衣兵丁正是从广州等地调来的巡警和特警,前身就是衙门差役,老本行是鸣锣开道和揍人绑人,被李肆派到书院里来维持秩序,正是本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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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战衡州:你没法不在乎我

    “我是陈……呜呜……”

    陈万策抓了一地泥巴,痛苦地叫着,没喊出名字,就被巡警扯起,牵着辫子绑进一群人里。就在这时,大群黑衣兵丁又涌进书院,枪口森冷,刺刀明亮,唬得数百读书人再不敢有半分呱噪。

    “殉道之时已到!我等引颈而迎!”

    跟陈万策的辫子绑在一处的猥琐老头却叫了起来。

    “一腔热血洒湘江,石鼓留名万世芳!”

    “辫子堆”里,另一个白胡子老头也涨红着脸喊道。

    这两老者的呼号引发了读书人的情绪,推着他们克服了恐惧,绵延不绝的呼喊直冲云霄,可没过多久,这呼喊像是被无形巨手从中掐断,书院里一片静寂。

    鼓乐喧天,长长一大列人穿着大红冠服,一脸凝然地进了书院,朝书院正堂行去,那里供奉着孔子画像。在这列明显是明时官员装扮的人群之后,又是戴着“一统四合”方巾,儒衫飘飘的士子。往曰瞧着这般形样就是唱戏的,可现在一看,却像是古人自画中走下来一般,那般凝重肃穆。那些呼号的读书人自惭形秽,再不敢吱声。

    行在前方的是翰林院检讨,此次进士科殿试状元唐孙镐。他抱着一幅画像,恭恭敬敬行到正堂,先将原本那副孔子像撤了下来。这个动作引得辫子读书人目呲欲裂,可接着又平复下来,唐孙镐放上去的还是副孔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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