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一词,听在段雨悠耳里,更是冷酸讽刺,她勉力撑开嘴角笑道:“娘娘说笑了,民女都只在肆草堂帮着天王处理文书,就连这云间阁,也还是第一次来呢。”

    严三娘微微蹙眉,她心思再粗疏,也感出了这段雨悠的抵触,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很不好受。正想发作,衣袖却被安九秀轻轻扯了下。

    “姐姐是领过大军的今世穆桂英,段家妹妹这般娇弱的人儿,还没习惯姐姐身上的血火之气呢。姐姐且先安置咱们的物事吧,秀妹跟段家妹妹说会知己话。”

    安九秀主动请缨,严三娘心说也好,这般扭拧的人儿,狐媚子来安抚正好。

    “是不是被四哥哥欺负了,所以怨上了咱们?”

    严三娘扯着关蒄道别,再看了那段雨悠一眼,关蒄低声说着。她虽天真烂漫,却还是看出了段雨悠不对劲。

    “若是真被欺负了,就不该这般怨了。”

    想起范晋和管小玉那一对古怪怨侣,严三娘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已大致明白了段雨悠的心意。

    “看来这位段妹妹,也跟我一样,都有着一颗不甘束缚的石头心呢。”

    回想自己跟李肆的情路历程,严三娘慨叹摇头,对段雨悠生出一分怜悯之心。

    这边安九秀问得直接:“你……是不愿进我们李家之门?为什么?”

    段雨悠一惊,自己的心意表露得这么明显么?

    察言观色可是安九秀的长处,见她这般神情,再跟从内廷那里听来的消息一对,心中已有了底,由此一颗心也沉了下去。若是寻常人家倒还无所谓,可自家男人地位非常,段雨悠自己也不是一般人,牵扯到的那人还是风头正起的文坛新秀,这般纠葛,一桩风波怕是要起了。

    安九秀叹道:“真不明白,难道我家夫君,还不如一个新晋翰林能得你心。”

    一道惊雷喀喇在段雨悠心中炸开,她圆瞪双眼,连连摇头:“这……这这,娘娘何出此言!?”

    安九秀笑了:“肆草堂可非静室,特别是夫君处置公务的置政厅。别说段妹妹在里面睡午觉,就是在厅堂里打个喷嚏,内廷侍卫处的姑娘们都会记录在案,那可是一国之政的出处啊。”

    红晕在段雨悠脖颈处升开,顷刻间染遍了胸口和脸颊,这般风情让安九秀也暗自赞叹,可一颗心也急速下沉,难道那事还是真的?

    段雨悠正为自己在相当于宫廷正殿的地方睡午觉这糗事害羞,听得安九秀一声长叹,顿有所悟,也顾不得脸颊火热,抬头急声道:“娘娘可是想错了,民女非是心仪他人,民女只是……”

    安九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什么民女不民女的,就算未来有差,你总是段老夫子的侄孙女,咱们还得姐妹相称呢。”

    有安九秀巧心抚慰,段雨悠也放开了心扉。脸上红潮消退,她幽幽道:“我只是害怕……”

    她话语惆怅,压抑了许久的心声倾泻而出。

    “自小生在书香之家,没学会女红针织,被父亲和叔爷惯着,琴棋书画倒懂得不少。读过太多的书,帝王家是什么样子,自小就一清二楚。后宫争宠,母子夺嫡,多少血泪多少苦,虽是锦衣玉食,名位显赫,却远不如寻常人家过得轻松。”

    “知事之后,我就立下心愿,不求富贵,只求得一间茅舍,有书相伴,自自在在的过完这一辈子。有能知心的郎君伴我,自是好事,相夫教子,白发苍苍时还能携手相伴,这一辈子也算历了尘世,若是没有,也不强求。”

    “我不想嫁入君王家,那太苦。什么才子佳人,也非我所愿,那不过是梦中楼阁。我只想……只想过得自在,这都不行吗?”

    一番心声道出,安九秀隐隐有些发怔,她想起自己跟夫君缠绵之后的一些零碎情话,夫君就曾说过,有时候感觉太累,真恨不得带着“老婆”和亲友,找处海外仙山,自由自在过着神仙曰子……“我家夫君,不是一般人,更非那种暴戾冷酷之君,你接触得久了,就该领会得到,他很疼女人的。”

    安九秀早知段雨悠跟那个翰林在置政厅的一番交谈,原本还以为两人有什么情愫,现在看来,不过是段雨悠感伤自己如水中飘萍,想自在而不得的心语,跟那翰林并没有什么瓜葛。这就让安九秀松了口气,开始帮着自家夫君说话。

    段雨悠眼中却更升起一股惊恐,李肆当然不是一般人,一般帝王。

    “就因为如此,我更害怕!天王有时候不像是凡人,就如神仙一般……”

    嘴里这么说着,段雨悠心道,你可知你家男人是怎么艹弄一国人心的?人心就像是那张表上的一点一画,他的掌握。嫁给这样的男人,自己连骨头都要被吃得不剩!他想给我什么生活,我不但没办法拒绝,还渐渐甘之若怡,我不想当身心都被人艹纵的傀儡!难道连保住自己本心这点小小愿望,也是奢求?

    就为这一点,她对嫁给李肆这事就满心抵触,而李肆自然也想不到,本想让她习惯跟自己相处的小小布置,却让这个姑娘更生出畏惧之心。

    安九秀笑道:“他可不是什么神仙,不过也跟你一样,见多识广,学有所成罢了。”

    段雨悠苦笑摇头:“说起来我比你们还早见他,五年前就跟他打过交道。那时的他,还没什么定姓,跟着我叔爷满嘴不合时宜。却不曾想,五年后他就做出了这番事业,人也变得深不可测。”

    她看向安九秀,沉沉地道:“再过五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现在还只是个天王,等他登基为帝,那时的他,手持君权,心怀天下,他还会是现在的他吗?不,他不会的。他会成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不仅这语气,连带这话,也让安九秀玉脸煞白。

    “可这些圣君身后的女人是幸福的吗?”

    段雨悠的反问,读过一些书的安九秀下意识地就有了答案,当然是不幸福的……“权力会腐蚀人的心志,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安九秀也下意识地想起李肆自己说过的话,看来这段雨悠,跟自家夫君在某些地方还真是像呢。

    “我们都不是一般人,我们不能如一般人那般,只求自己的幸福。”

    安九秀也被段雨悠说得心乱,正沉默间,一声脆喝响起,两人回头,却见严三娘站在不远处,满脸沉凝,眼角还闪着晶莹泪花。

    “阿肆说过,每个人降世,都带着上天授下的一桩职责,这就是命运。你可以将命运看作是一桩负担,也可以看作是一桩恩赐。不管怎样,你想要挣脱这桩命运,就得付出代价。有时候,这代价比你履行这桩命运还要高昂。”

    严三娘说着两人似懂非懂的话,想要细细品味,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她的眼角上。

    “姐姐,你怎么哭了……”

    安九秀讶异地问,这也是段雨悠的心声,两人还注意到严三娘手里捏着一个卷轴。

    “这是……阿肆的遗书……”

    这两个字出口,不止安九秀两眼一翻,就要晕倒,段雨悠也如遭雷击,难道说……“瞎想什么!阿肆要跟鞑子皇帝对决,他先留下了这东西。”

    严三娘哽咽地说着,原来她伤心的是李肆即将面对生死威胁,而不是有什么大难发生。

    “呃……”

    安九秀一口气缓过来,顿觉胸腹翻江倒海,干呕出声。

    “秀妹!你也……”

    严三娘惊喜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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