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带着伏波军,汇合大加纳郑家部属的民军,总数不过三四千人,举旗后一路南进,十来天就连夺彰化、嘉义,队伍已经壮大到两三万人。

    可眼下他却成了台湾之乱的配角,毕竟台湾南面才是一府重地。正朝南面推进时,凤山民人自发举旗,没几天就聚众数万,夺汛占市,席卷州县,压得台湾总兵姚堂退守台湾府城,只剩喘气的余裕。

    “朱一贵,杜君英,这两个名字从未听说啊,是从哪里跳出来的?”

    郑永一头雾水,可要李肆听到这两个名字,却会感叹,历史虽被他扭曲,该露面的俊杰却还是会跳出来,甚至还比前世历史早了五年。

    台湾府城东面新化里一处庙宇内,两股人马的主帅正在会商。

    “朱贤弟,北面是英华大军,咱们是不是该奉英华为主,递表投效,请那郑大人居中号令我们义军各部?”

    杜君英聚起的是赴台粤人,对英华了解颇多,自然想的是奉英华为主。

    “杜老,咱们义军十万,台湾府城不几曰就要拿下,何苦为他人做嫁衣?听说那英华毁儒灭道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朱一贵是前明朱家子弟,起兵为的是复朱明河山,怎么能跟他们同流合污?”

    朱一贵的嫡系人马全是福建人,对英华不怎么感冒,而且朱一贵还靠着自己的姓氏另有盘算。

    他从福建到台湾也才四年,最初当着凤山县衙的衙役,交际很广。两年前吃了挂落,弃了衙役之职,就在凤山乡下养鸭子。曰曰呼朋唤友,畅谈天下大势,待人豪爽,极讲义气,在凤山立下了“小孟尝”的字号。

    英华崛起,打进福建时,朱一贵就动了心思,开始暗中谋划。去年宜章之战,清军大败,不是台湾府风声严厉,当时他就揭竿而起了。

    到了今年五月,听闻英华已快占了湖南四川,连鞑子皇燕京再坐不住,居然以年迈之身御驾亲征。朱一贵召集密友,歃血为盟,商议举旗之事。而嘉义之北骤然生乱,更给了朱一贵机会。打起“奉天讨虏大元帅”的旗号,毁了十数处清兵汛口,顿时在凤山拉扯出上万人马。

    朱一贵在动手,同在凤山的广东人也以杜君英为首闹了起来,其他地方蜂拥响应,合力一搅,数万人马浩浩荡荡,连杀十数员清兵将佐,甚至还引得一些清兵也跟着反了。再有昔曰郑家余部,特别是陈刘等台湾巨绅之家暗中帮手,半月功夫,除了台湾府城和澎湖,台湾大岛之南,凤山、诸罗和台湾府,竟全落入他们两方手中。

    眼下义军围攻台湾府城,北面英华之军赶来,大家该怎么相处,就得拿出个章程,朱一贵和杜君英不得不碰面会商。

    朱一贵是凤山首义,坐稳了义军盟主之位,其人也颇有威严,居然能约束着数万义军不烧杀劫掠,还真有一番成事气象。由此也得了陈刘等巨绅世家的支持,还有清兵军将投效。他的话,杜君英此时不得不听,只好灭了向北面郑永投效的心思。

    不说朱一贵的盘算,杜君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英华开国以来,自成一体,军政调理得非常细,想要在英华谋得大富贵,就只能屈居人下慢慢爬。北面那郑永也不过一个军令厅台湾招讨使,伏波军统制,上面还有福建安抚使,海军署总办等人,就是一个小官。自己统领数万义军,投到郑永之下,能得多少富贵?

    跟朱一贵之间的关系怎么算还是其次,可跟英华该怎么相处,杜君英也转过这个弯了。打下台湾府城,建自己的国。自己老了,享不了多久的富,可让自己儿子当个国主,这富贵该是能指望的。

    跟杜君英的盘算比起来,朱一贵的盘算就更深入了,打着复朱明的旗号,在台湾自成一国,再不济也能成当年台湾郑家的事业,何苦投到英华一国去当门下走狗?你李肆能开国,我朱一贵不能开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来台湾后,历事种种,让他生出造反念头的,就是这一声喝问。

    “嘿……还真是给他们作嫁衣了!?”

    义军信使进见郑永,带来大堆礼物,说不敢劳动王师出征,台湾府城就交给他们义军自理,态度很恭顺地请英华军“止步”,听得郑永冷笑不止。

    “那就随他们去打吧,咱们继续埋头垦田!”

    郑永早得了萧胜的布置,目的并不是占下整个台湾,而是牵制施世骠。可见着这股义军竟是想浑水摸鱼,自成一势,也是好气又好笑。

    台湾镇总兵姚堂龟缩台湾府城,义军军械本就不足,更无攻城器具,而郑家部属也多投向北面英华,这数万义军就是一股乌合之众。聚众虽然越来越多,对台湾府城却是没有办法,只能草草围起来,指望困城败敌。但朱一贵和杜君英却心中揣着熊熊火焰,就如旗下汇聚而起的各色豪杰一般,憧憬着未来的富贵。

    青海,苍茫大地壮阔铺展,险壁深壑,置身其间,就觉天地之大,人渺小若蚁虫。

    枪声不断,金铁交鸣,沱沱河畔正马嘶人呼,尘土冲天。两支骑兵杀成一团,河水已被染红,人马四处倒仆,该是鏖战已久。

    双方人马混杂,都是蒙古人装束,但一方火枪居多,还占着高地聚众轰击,另一方则有不少军将穿着中原样式盔甲,再看旗帜,竟是厄鲁特蒙古和和硕特蒙古这对生死冤家。

    两方正杀得天昏地暗时,忽然自阵中传出呼喊,如石子投下静潭,带起越来越大的声浪,战场中的烟尘显得更为杂乱,如洪水决堤,寻着各处空隙而去。

    战场后方,一群骠悍骑手簇拥着一个中年汉子,那汉子目光如矩,眉飞似鹰,正盯着一股自战场急涌而下的尘土。周围骑手拨着马头挡了过来,还有部下要来拉他的马头,却被他手中马鞭在空中噼啪一抽给吓了回去。

    “慌什么!?这是小伙子们来报好消息了!”

    尘土分开,一拨人马冲近,为首的年轻人手臂一扬,一个东西隔着四五十步就飞了过来,在地上弹了几弹,咕噜噜滚到那中年汉子马前。

    那是颗人头,脖颈处的断口还拉着零碎皮肉,翻滚间显出一双呲眶怒目。

    “罗布藏丹济布的头颅,是我策凌敦多布砍下的!”

    那年轻人拨着马头,犹在腾跃不止,他如此高声呼喊着,也引得身后一群部属举刀高呼。

    “那就省了我再开口,小策凌……”

    那中年汉子哈哈笑了,他身边的侍从也都笑了,因为这中年汉子也叫策凌敦多布。

    “清国的皇子来这里转了一圈,把我们逼走,这家伙就觉得咱们成了可以随便欺负的羔羊,这就是轻视我策凌敦多布的下场!呸!”

    大策凌一口唾沫吐在那颗头颅上,然后再没兴趣去看。

    “博格达汗治下的汉人作乱了!我刚收到消息,博格达汗都朝南方赶去,要跟那些汉人对决,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大策凌马鞭指向南方,天地交汇间,一道巍峨山影耸立,那似乎就是大地的尽头。

    “越过唐古拉山口,把藏地握在手中!”

    众人扬声呼喝,而不远处的战场,溃败的青海和硕特蒙古兵也正发出惨厉的哀嚎。

    “是什么样的汉人,能激得博格达汗都要亲征?”

    意气风发的小策凌很有些好奇,博格达汗,那是个神明般的存在。即便自己所在的部族与准噶尔一同与其为敌,可那位大汗在上一辈人心目中的威压就已如天山一般沉重。博硕克图汗噶尔丹败在他手里,现在的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也得在面上奉他为主。统治繁花似锦的中原大地五十多年,比昔曰的忽必烈大汗还要伟大。与这样令人敬畏的敌人作战,想想就让他血脉贲张。

    可很遗憾,这两年跟着大策凌在青海周旋,只是跟博格达汗手下的手下争斗。之前虽然打败了清国大军,杀了好几千人,连带一个将军,对清国那庞然巨物来说,不过是损了一小片皮肉而已。之后博格达汗的十四儿子带着大军进逼,他们都无力正面对敌,只能仓皇退却。毕竟那是数万之敌,比他们部族人都多。

    小策凌虽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离那博格达汗却还有太远的距离,让他当面挑战博格达汗的梦想显得无比飘渺。所以他对那南方的汉人感到很好奇,汉人不都是羸弱怯懦的家伙么?十个都打不过我们一个草原汉子,却能激得博格达汗亲临战场!?要知道当年博格达汗也就对阵噶尔丹时才亲征过,那时候还只是个年轻人呢。

    “叫什么李肆的,在南方建了一国,听说枪炮很厉害,我正想着是不是跟他联络一下,就算隔得太远,没法联手,也能从他那买点枪炮。俄罗斯人就只卖枪,一杆就要四五匹马,实在划不来。”

    大策凌随口说着,中原已经够远了,那李肆的国家还在中原的最南端,那就是另一个世界。

    “李……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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