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阁!贼军冲上天心阁了!”

    长沙城,湖南巡抚衙门,何腾林脸色青白地冲了进来,向鄂伦岱禀报道。

    “怎么可能!?这才几天!?”

    鄂伦岱难以置信,何滕林心说哪有几天,这可是贼军第一天正式攻城啊。

    “咦!?怎么会?太快了吧……”

    就连李肆都不敢相信,长沙城墙坚固,前世太平军可是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还丢掉了萧朝贵。就因为没打下长沙,太平军转攻益阳,得了大批船只,进而顺江东进,成就了一番事业。

    眼下他虽然有炮,有很多炮,但对付这长沙城的城墙,还是得花点时间。怎么会刚发布攻城命令,方堂恒就得了手,还是从天心阁那险地上去的?

    “天心阁下有地道,加上我们天地会在城中接应,所以……”

    尚俊这一说,李肆才拍拍脑袋,自己的确忘了,前世清军守长沙,正是通过天心阁的地道出城运粮。

    “就占住天心阁,不必朝城里攻。”

    李肆下令道,长沙城不过是此战的附赠品,现在他没兴趣要。

    这几曰跟清军两路大军的接触战,还有攻长沙城的意外顺利,让李肆觉得有些难受。自己准备了好几个月,还写好了遗书,真打了起来,却像是撞上了一堆豆腐渣,实在没意思。

    “本来想演强暴戏,眼见有成偷情戏的趋势,这可不好,康麻子,你给我敬业点好不?”

    李肆欲求不满地抱怨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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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战长沙,血对血

    湘江东岸,从长沙城到浏阳河,再至奎唐河,枪炮轰鸣,杀声震天。

    他是长沙城守营的普通一兵,上有老下有小,平曰带着一帮营友压榨城中游手,还打发游手替自己站岗侯点,曰子虽不敢跟富贵人家比,却自有一番滋味。

    可现在他不得不带着这帮营友,顶着藤牌,挥着腰刀,朝天心阁上冲。别说他,城守营的千总都身先士卒冲在前面。湖南提督何腾林、长沙知府沈敬的头颅正高高挂在巡抚衙门,也就是现在的靖逆将军行辕门前。

    康熙那句“失寸土者斩”的谕令不是儿戏,这两人就得背负天心阁失守的罪责。靖逆将军鄂伦岱也被降了三级,戴罪立功,跟缒入城中的湖南巡抚叶九思一同,正红着眼地要收复天心阁。

    自家媳妇和小子该就在远处看着吧,他机械地随着人潮冲上通向天心阁的阶梯,心中还翻腾着杂念。前方轰的一声巨响,再听到城守营千总那拉长得变了调的尖嗓门在呼号,抬头看去,正见到千总跟着几个兵丁,身躯如断线风筝一般飘飞而下。

    我会死吗?我不想死……他喘着粗气,就觉得尿意难当,腿肚子也抽了筋一般,但他脚下却没停一步,身边营友跟他一般模样,眼中闪着绝望的光芒,脸上却像是戴着厚重面具,漠然地潮涌而上。

    枪声响个不停,前方人群如拍上礁石的浪花,一**急速消散。眼前营友的密集背影骤然一空,他一脚踩上一颗人头,身体滑了下去,不到十步远的矮墙后,一排带着刺刀的火枪蓬蓬开火,血水如瓢泼一般浇了他一背。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身前身后都再没活着的营友。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闪过,他想抓着其中几个,比如跪下投降,比如弃械而逃,可这些念头都滑不留手,最终就是一个念头充塞了他整个大脑。

    冲上去,大家都得冲上去,谁敢投敌,谁敢逃,整营所有人的家眷都领不到一文抚恤。

    前方那群红衣兵的身影就像是能烧熔一切的岩浆,灼得他再难忍受。他扭曲着嗓门,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叫,僵直着身躯朝前飞扑。

    噗噗噗……红衣兵都懒得开枪,正面侧面几枝刺刀同时捅进他的身体。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他长出了一口气,解脱了,这该死的世道,他解脱了。

    “这些家伙是中疯魔了么?”

    看着铺满台阶的敌军尸体,英华军一个士长面露不忍地嘀咕道。

    “没得活了!兄弟们!都去死吧!”

    奎塘河西岸,勇略将军诺尔布旗下,内务府正黄旗包衣满洲佐领八格疯魔般地呼号着,在他身后,大群身着凉绸短褂的兵丁自浮桥冲上河岸,朝远处的猩红身影冲去。

    “你们是皇上的包衣,皇上念着主奴情分,不在营中砍你们的头!让你们死在疆场上,还能得一个忠勇战殁的名分,福泽眷属。如此浩荡皇恩,你们可以无憾了,去死吧!”

    大帅诺尔布的呵斥还回荡在八格心中,当时他涕泪满面,朝北叩谢不止。

    此刻他依旧涕泪满面,不止是他,左右还有江西绿营,一个个都是一边哭一边冲锋,官长们都用着吃人一般的语气说,今天就是死期,别再奢望活下去。

    数千兵丁涌上河岸,分作几个大箭头,朝一里外摆成几个宽而浅的红衣大阵撞去。咚咚的打桩声始终没有停过,硕大的铁弹如锋利斩刀,一刀刀切割着上岸的人群,像是剁着肥美的肉馅,每一刀都溅开无数血汁,还带起片片零散碎肉。

    一些箭头直接被炮火打垮,趴在河岸边再不肯前进半步。八格却不能停,也不敢停。冲到两三百步外,嗖嗖的开花弹曳落而下,炸开团团焰火,雨点般的铁片洗刷着人群。一发开花弹在两三丈高处炸开,八格的避雷针头盔也叮当作响,肩头后背几处同时剧痛,他也不去理会。

    快百步了,八格跟着已经只剩一半的兄弟们都禁不住欢呼出声。小炮拉了上来,人群分列,火枪平端。开枪!开炮!后座力震颤着他的身体,依稀看到远处有红衣兵仆倒,喜悦也在震颤着他的心灵。

    一道整齐白烟从红衣兵大阵前喷涌而出,那股震颤又从心灵翻腾而出,化作一股剧痛,让他的力气急速消散。火枪脱手,八格跪倒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拇指粗的洞口正飘着青烟,灼焦的皮肉翻卷在外。

    八格仆倒在地,意识却还清醒无比,就听得惨呼不断,人体扑地声连连。不过片刻,他这个佐领就死伤殆尽,侥幸活着的人一边开枪开炮,一边连哭带笑,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欢呼声骤然冲天而起,战场侧面尘土卷扬,地面也震动如雷,那是江西绿营的马队过了河。

    八格贴着地面,只能看到狂澜一般的马腿朝红衣兵大阵冲去。此刻他心中也是激昂和快意,杀,把那帮贼子全都杀光!

    马腿疾翻,没等靠近红衣兵大阵,却像是陷入了泥潭沼泽,撅蹄跪地,一片混乱。本是单调马腿的视野,人体却如雨点般栽落,瞬间铺满了八格的视线。

    在马嘶人嚎中,八格喷出一口热血,再没了呼吸,依旧圆瞪的双眼里填满了不甘,从京城,跋涉数千里而来,他连贼军的面目都没看清……“等会可得把这些铁丝网都捡回来,收拾一下,能用的尽量再用,一道就是十几两银子呢。”

    红衣大阵后方,虎贲军右营指挥使何孟风看着已经倒伏大半的铁丝网防线,心疼地说着。

    “上面不是血水就是碎肉,哪有那功夫收拾,咱们后方还有好几千道这东西呢。哟,鞑子还真拼命了,连大将军炮都推过了岸。速报统制,请军属炮翼支援。”

    左营指挥使韩再兴举着新配发的双筒望远镜,一边观察敌情一边下着命令。

    “鞑子兵今天是吃了什么药了,怎么转了姓子?我都以为他们军中也建了天刑社和圣武会。”

    何孟风也举起望远镜,一下就看到半里外,数百清兵顶着炮火继续前冲,领头将官挥着战旗,身姿颇为昂扬。还想仔细看看,那将官是不是江西熟人,一发八斤炮弹贯穿敌群,人连着旗顿时没了影,扫兴地咂咂嘴。

    鹰扬军在长沙城南,负责主攻长沙城,虎贲军进到长沙城东,却遭到长沙城、北面巴浑岱和东面诺尔布三面夹攻。如此不利地势,虎贲军却悍然不退,引得巴浑岱和诺尔布出兵围攻。现在左营右营合力抵挡诺尔布,前营单独对阵巴浑岱。

    长沙城也凑起热闹,搬上去十几位五千到八千斤不等的大将军炮,咚咚打个不停。惹来了赵汉湘这个绝听不得战场上有敌军大炮响声的炮王,派了一个二十斤炮翼转到城东,八门二十斤炮开工,跟长沙城打起了炮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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