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都英勇无畏的骑兵将方阵冲开无数缺口,可自己也连人带马串到了刺刀上。大半骑兵人虽然无畏,马却惊嘶撅蹄,绝不愿前进一步。刺刀林后,排枪轰鸣,将那踌躇不前的人马打倒。

    冲进来了!

    少数人,像是额鲁这样马技高超的勇士,居然在人马相撞的瞬间,策马直跃而上,马蹄撩着刺刀尖而过,再踏倒红衣士兵,径直落入那空心大阵中。

    蓬蓬枪声不断,额鲁身上彪起数道血水,一头倒栽下地。方阵中的军官们正举着月雷铳,枪口青烟直冒。突入阵中的零星骑兵被一个个点名,那些在马上挥着腰刀梭镖的满洲勇士,只留下愤怒而不甘的咆哮。

    方阵之前,失了马速的骑兵形若疯癫,还在绝望地冲击着那道不过四人厚的防线。可迎接他们的不止有刺刀和排枪,粗壮的神臂铳喷出大片霰弹,将逼近的人马轰倒。方阵中也不断有红衣兵被弓箭梭镖击倒,随着后方军官的调度,缺口很快就被堵上。

    喧嚣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这股骑兵终于沉寂下来,三四百骑零零星星溃逃而回,红衣兵们也懒得理会,细细搜检着阵前的敌军。在这里他们认真地执行了一人补上一刀的政策,这等凶悍对手,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前营丁翼也派了两哨过来支援甲乙两翼,其中就有黄慎。这一战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却觉得如一整天般漫长,每个细节都在震慑着心灵。等到清醒时,才觉自己浑身哆嗦不停。

    “哨长,多杀几个人就好了。”

    哨中的士长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踩住一个受伤满人的肚子。刺刀顶住那满人的胸口,也不理会那满人哇啦哇啦在说什么,手臂一沉,那满人两眼暴凸,喉头咯咯响个不停,好半天才歪头断气。

    黄慎转头,心中拒绝了这建议。战时杀人是不得已而为,可去杀伤兵,即便是满人,他还是不愿。他投笔从戎,可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嗜杀之徒。

    正这么想着,眼角却瞟到一堆尸体里,一个装死的满人正搭箭拉弓。心头大跳,下意识地拔枪就射。他可是黄埔讲武学堂第一期的神射手,号称三十步内打落苍蝇翅膀的牛人,这一枪也没丢水平,那满人的额头在枪声中爆开一团红白,当时了账。

    “果然是哨长!”

    士长嘿嘿笑着翘起大拇指,后背正一身汗的黄慎叹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念头无比可笑。军人是干什么的,就是杀人的。可跟嗜杀之徒不同的是,军人听令而行,为守国而杀人。

    鄂鲁所带的这支骑兵覆灭,当面跟前营对射的绿营兵也再难坚持下去。不仅是伤亡惨重,他们的火枪打了几十发后,纷纷出现炸膛或者枪机失效等等问题,没人敢再用下去。

    步骑尽皆溃退,还丢了一个副都统,巴浑岱却恍若未觉。继续调兵遣将,准备再攻,却发现当面英华军退却了。

    巴浑岱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打退了贼军!

    “报告讷尔苏!机不可失!着他领军急进,与我等一同聚歼贼军于城下!”

    不仅巴浑岱在高兴,东面诺尔布也正长出一口气,虽然他的猛攻没能奏效,可贼军越奎塘河而来的攻势也被打退,现在两军隔着奎塘河对峙,战线终于稳定下来。

    “有康麻子坐镇,这些家伙终于进入角色了。”

    英华军后方大营,李肆看着战报,眉头微蹙。虎贲军收缩防线是早就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让巴浑岱产生错觉,以此吸引还在北面铁佛寺打酱油的讷尔苏尽快赶到战场。但今天的战斗,清兵异常顽强,各军伤亡很大。战死三四百人,伤一千多,其中小半都是虎贲军前营抵挡清军骑兵造成的,这还是有铁丝网遮护的情况,若是让清军骑兵直愣愣撞上,不知要损伤多少。

    康熙亲至岳州,最大的效果已经显现。他能及时掌握前线战况。凡是畏战和不力之人,马上就砍头,外加他统治天下五十多年的积威,这十多万清军如打了鸡血一般,再不像之前那般畏缩,也不再是几发炮弹和一轮排枪就会溃逃的豆腐渣。

    这也让李肆隐隐忧心,这一战打下去,自身到底会有多大伤亡?

    “清军死伤十倍于我,还打死了一个副都统,三个参领,三个参将,游击协领以下无数,天王,不必苛求了,打仗哪能无死伤呢?”

    范晋对李肆每战都感叹自身伤亡很不理解,你要哪样啊?一天就干掉了近万敌军,死伤只是对方的零头,莫非还想零伤亡?咱们可是三四万人对阵十多万呢。

    “好吧,我是作妇人态了,等讷尔苏到位,就传令各部,准备执行计划。”

    李肆也自失地一笑,将心思转到了此战最关键的一步上。

    “我手握之军乃此战关键,万不得已,不能轻动。”

    铁佛寺,多罗平郡王讷尔苏不客气地训斥着巴浑岱派来联络的包衣。

    “我与你家主子同为统军大帅,我无节制他之权,他也无权节制我!我要怎么动,得听皇上的,以后别这般直愣愣来给我下命令!”

    巴浑岱的包衣一脸是汗地惶恐告退,讷尔苏不屑地哼了一声。

    “巴浑岱该是建功心切,难得那老头再上战阵,总把咱们这些后辈当部下看。”

    讷尔苏的副手,正黄旗满洲都统巴赛安抚着这个年轻郡王。

    “巴浑岱仗着以前当过荆州将军,以为他就是这湖南战场的主帅。就没认真想过,这湖南之战,皇上授了四个将军,却没授一个大将军,为的是什么?是皇上自任了这大将军!一番谋划,可都在皇上自己心中呢。”

    讷尔苏年未满三十,之前也没什么军务经验,可他是大贝勒代善之后,八大铁帽子王之一。被康熙点中,领着陕甘马队、陕甘督标火器营和京营汉军旗火器营这支人马,有马有枪有炮,是此战的核心主力,对康熙的谋划自然有更深的领会。

    “皇上乃万金之体,自然不会亲上战阵,我们这一军就是最后的底牌。眼下前方兵马还未施出全力,贼军也未显败绩,我们就不能轻动!更何况贼军还有一股正攻常德,难保不会转头东进,直袭岳州圣驾。我们守在长沙战场外,一双眼睛……可是要瞅两处的。”

    巴赛也是宗室,讷尔苏和他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可听说贼军已经占了天心阁,长沙城危在旦夕啊。”

    巴赛很是担心,最初康熙分遣四将,并未作统一布置。反正康熙就在岳州,直接统领各军,也没必要。可眼下战况胶着,不仅巴赛,讷尔苏这一军之中,想着急进长沙战场的人可不少。

    “长沙……贼军想要长沙,早就拿下了,不过是以其作饵而已。皇上也没把长沙看在眼里,鄂伦岱能守就守,不能守正好拿了他的脑袋。”

    讷尔苏不屑地冷哼道,贼军拿长沙为棋子,皇上也视长沙为棋子,这番对弈,一般军将可是看不透的。

    “那咱们就只能坐等?这般被动,皇上就没更深的谋划么?”

    巴赛对战局依旧不怎么理解,讷尔苏摇头,一手指向舆图上的长沙。

    “咱们跟贼军,眼下是一个争上下,看谁出尽底牌的局。我们是一张底牌,西面正奔常德去的一股贼军也是一张底牌……”

    讷尔苏的手指滑向长沙东南。

    “可皇上手里不止我们一张底牌,这里还有一张。”

    看着那位置,巴赛眼睛眯了起来,“妙啊,贼军也该是想到了,但偏偏他们却无力照应,谁让他们直愣愣前出到了长沙呢。”

    讷尔苏点头:“所以呢,我们这股兵马,真正要打的是西面贼军那股羽林军,皇上料得通透,那股兵马引我不动,必然要转头东进的。”

    巴赛心中也有数了:“看似一个棋局,实际是三个棋局套在一起。贼军只要乱了阵脚,三局合一,那就是兵败如山倒啊。”

    讷尔苏拿起一个果子,喀嚓啃着,边啃边说:“所以长沙城那里,这般打着就好,长沙城丢了也没什么,到时贼军还不得不为占城,全军入长沙,正好断了他们后路。”

    巴赛看向舆图上,长沙之南的那一点,正是衡州。心说这是三局之根,可要是这张底牌没能撼动贼军,那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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