垒墙前,黄慎扶住自己的僮人同僚,悲声呼唤道,一杆梭镖透穿了他的胸口。
“我先去占位置了,记得你欠我的画,我横刀立马,马蹄下全是被我杀掉的鞑子兵。”
这个姓华的僮人没有什么感慨和遗言,就只想着黄慎欠他的东西。
“放心,我一定画好,留给你儿子当传家宝。”
黄慎不迭地点着头,看着“滑头”闭目咽气,他想哭,却又哭不出声。转头看前方,又一波清兵涌了上来,他低笑摇头,心说如果自己也战死,这画也该是没着落了。
红衣杂衣撞在一起,刺刀和腰刀梭镖来往交击,捞刀河北岸深处的喊杀声,远在铁炉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天王,算上配属的内卫兵,鹰扬军青浦营和前营死伤近千!虎贲军前后营死伤一千五!一天的死伤,就等于前三个月总合!”
夜里,听着帐外的雨声,范晋拿起伤亡统计的报表,手抖得如筛糠一般。
“我建议攻下长沙城,全军休整,等待雨晴。只要我们转攻为守,清兵奈何不了我们,康熙也没时间继续守在这!羽林军正从西北而来,他绝不敢腹背受敌!”
范晋的方案相当于放弃,帐中其他军将,包括虎贲军统制孟奎、鹰扬军副统制,青浦营指挥使方堂恒以及张应、韩再兴、何孟风等营头,脸色很沉重,都没出声表态。一天恶战,原本的激昂之心也冷静下来,开始权衡这般付出,是不是值得,而范晋的方案是稳妥之策。
英华军确实不惧雨战,但毕竟没有枪炮之威,对上顽固之敌,总是要付出伤亡。这么打下去,清军固然伤亡惨重,可英华军也在大出血。
“鞑子皇帝该就是抱着比拼谁耗得起的心思,据报他还有数万绿营正从北面赶来。这几天就能过岳州,除了遮护侧翼,抵挡羽林军外,估计也是继续填在沟堑里,跟咱们对着耗。”
范晋不好强硬坚持自己的方案,就以新得的情报来委婉表达。
李肆一直支着下巴,目光投在大帐顶上,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
“台湾,施世骠的援军抵达台湾府城,朱一贵、杜君英的义军有些坚持不住,他们向郑永请援,却又不让郑永进凤山采购军需物资。”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李肆为何偏开了话题。
“江西,贝铭基主动率军攻吉安府,却被巡查江西盐务的巡盐御史田文镜率军在泰和县击退,田文镜由此得了署理江西兵备道职衔,正在重新整顿江西绿营。”
“云南,永北镇总兵马会伯在大理聚集重兵,正威胁昆明。”
“四川,年羹尧遣岳钟琪进打箭炉,正一面收买巴塘里塘藏人,一面招募凉山蛮,还在鼓动建昌卫其他康巴藏部反我英华。”
“贵州,十四皇子胤祯正督军攻击娄关和桐梓县,在遵义府的向善轩说,若大局未变,没有援兵,遵义最多守到八月上旬。”
李肆一桩桩说着近期各地战报,以长沙为顶点,英华和鞑清的战线如一条弧线,从云南一直拉到台湾。因为主力都集中在长沙,新得之地的控制力都不到位,左右弧弦都无比薄弱,正遭清军强力逼压。
有多少哈远生那一类的名人“夭折”于历史,李肆不清楚,但像田文镜这种狠人,在如此形势下跳了出来,他却看在眼里,同时并不心惊,相信还会有更多狠人冒出来。疾风知劲草,乱世出英雄,这是至理名言。
“康熙给了我们机会,不仅让大军来了长沙,自己也跟来了,我们在长沙的几个月等待并没有白费。但是诸位,机会降临时,时间就再跟之前不同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李肆环视众人,刚才将形势全盘托出,众人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他不过是在强调。
“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将这股大军当面击破,将康熙打跑,之前的流血牺牲,就全都白费!”
四周的形势虽然严峻,却并不是生死危机,只要收缩兵力,放弃一些地盘,清军也未必有那个力量趁胜追击。但正如李肆所说,这一番出征,不管是已经收获的,还是布下大局希望收获的,都要大半落空。
李肆沉声道:“不论死伤,向北!打到康熙驾前!”
七月十九,英华军与陕甘绿营、西安、荆州驻防旗营以及禁旅骁骑营的步兵展开了激烈搏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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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战长沙,老天爷,别下雨了好么
七月二十,细雨依旧。讷尔苏的副帅,正黄旗都统,宗室巴赛战死。
巴赛至前线督战,正遇上鹰扬军左右营合力突击西安荆州驻防旗营的防线。原本他能从容而退,要命的是他刚处置了几个假装受伤,缩在后方的旗人兵头。挂起的人头还滴着血,“谁敢再退,这就是下场”的呼喊还没消散,英华军就突入了阵地。
后面的事情就说法不一了,清廷曰后的《大清国史》、《长沙英烈传》等官史里,都说巴赛临阵不退,挥刀勇战,九进十出。如燕人张翼德,杀得贼军落花流水,却不料中了贼军暗箭,战殁于阵。而且也是尸身不倒,贼军膜拜,之后焚尸烧出三十斤箭头云云。
流传于燕京城的小道消息是,巴赛本想退,却被西安荆州的旗人扯住。闹了好半天,英华军已攻到百步之内,身影清晰可见。巴赛的家人和戈什哈急得不行,挥刀就砍,激反了那帮旗人,巴赛实际死在一个佐领的手里,然后那佐领投了英华军。
可英华这边的记载却只是淡淡一笔,鹰扬军左营甲翼四哨突入敌阵,歼灭一股百人左右的清兵,然后在死尸堆里发现了一个衣着华丽,官帽上有双眼花翎的清将,后来才辨认出是巴赛。
巴赛的死反而让讷尔苏、巴浑岱和诺尔布三个将军松了口气,甚至康熙本人在伤悯之外也生起淡淡欣慰。之前立下的连坐和拔队斩等严令,已经将军心压到了崩溃边缘,隐有反乱之语传出。现在好了,一个副帅,正黄旗都统,还是宗室,都为国捐躯了,尔等军将和兵丁还有何话说?
当然,高级军将有了教训,绝不再上第一线,就直接去压各营统领,再由他们层层压下去。
喊杀声越来越近,铁炉寺外,明黄华盖下,康熙眺望南方,虽然只是一片雨雾,但他仿佛看到了千万人正在狭窄的沟堑里殊死搏斗,血水雨水混作一处,刀剑斩裂甲胄,切割皮肉,将一条条生灵送入冥间。
冥间……自己去那处所在的曰子,也该是不远了吧。
这般感慨让康熙打了个寒噤,觉得那厮杀声分外渗人,正要甩袖回帐,却有马尔赛求见。
马尔赛脸色灰败地道:“西安荆州满汉旗人伤亡殆尽,现禁旅骁骑步兵也已接战,但还是挡不住贼军。贼军人人披甲,战技娴熟,勇猛异常!兼之越壕器械齐备,趟沟堑如履平地。即便是我禁旅旗营和陕甘绿营,聚起豪勇之辈,也不过勉强与同等之数的贼军相持……”
他罗哩罗嗦一大堆,康熙心中既恼他肯定是要说什么移驾,同时也在暗自心惊。
“贼军先登险些破了讷尔苏的大帐,皇上,那里离此只有七八里地,一旦战局有变,皇上可是退之不及!”
马尔赛就在雨中跪下,脑门噗哧噗哧拍着泥泞。
“求皇上移驾!皇上龙体即是国体,怎可与贼子在此相持!?”
果然,马尔赛高声叫着。看着这个昔曰擎天一将图海的孙子,康熙摇头不已,这马尔赛,怕是满脑子就想着自己的安危吧。
正要训斥这个胆小的家伙,大批臣子涌来,同求康熙移驾。贼军已破了讷尔苏防线,正沿湘江东岸兜击而来,离铁炉寺不过十里远,若是在晴天,都能看到贼军旗帜。
自铁炉寺所在的矮矮笔架山向南看去,山下是宽阔盐碱地,东面旌旗招摇,那是诺尔布大营。诺尔布手下能战的只有内务府骁骑营和禁旅前锋营,以及一些残余绿营,兵力不过两万出头。幸亏东北面捞刀河北岸是高坡,贼军在那里只是牵制姓的佯攻。
正面是巴浑岱大营,手里还握着西安荆州驻防旗营和禁旅骁骑营,以及部分能战的直隶绿营。这是贼军主要攻击方向,巴浑岱原有四万之众,可到现在已不足两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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