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展眉微笑:“若是如此,今曰怕是有不少人要失望了。”

    一旁史贻直焦躁地问:“老大人,别卖关子了,天王到底是何盘算?”

    他们这帮自满清朝堂投效而来的官员,对立什么明帝禅什么位没什么感觉,以他们的“政治觉悟”,紧紧依附住李肆本人才是正道。只要事情都在李肆的掌握中,他们就没必要出声。

    但此事终究还是有些忌讳,他们本是清臣,却成了英臣,现在英华要立明,他们在名分上又要属明臣,心中自然有些纠结。同时腐儒一派,借前明旗帜,还有异心,更不为他们所容。

    史贻直本是心绪沉重,听得汤右曾这语气,像是另有玄机,自然有些发急。

    汤右曾笑道:“不可说,先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史贻直气闷,心想你不说,我自个搞明白……转头看向那十六位明王,见他们上了圜丘中层,正朝四周散开,此时乐声一变,“始平之章”奏响,史贻直两眼圆瞪,他也明白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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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天命自有天授

    懂祭天仪礼的人不多,史贻直也是其中一个,看着那十六个明王在圜丘分立,这是就拜位。也就是说,这场祭天大典已经正式开始,不会有大明皇帝出现了。

    史贻直明白了,以梁载琛为首的礼科诸人更是明白得通透,都是脸肉拧着,兴奋的红晕转为难以置信的燥热,不少人深呼吸,就要准备叫喊,却被周围一帮官员冷眼看住。

    李朱绶那压着足足火气的低声传来:“诸位……是要乱祭天大典么?”

    梁载琛跺脚道:“这……这不合礼!?”

    李朱绶挑眉:“哪里不合礼?”

    此时一位明王已就正北拜位,正是那襄王朱慈允,看来他是主祭之人。

    梁载琛指向朱慈允,手指头都在发抖:“他……他该先就帝位,再……再祭天!”

    李朱绶嗤笑:“就帝位跟祭天有什么关系?眼下是祭天,哪里不合礼?”

    梁载琛没话说了,祭天向来都有代祭,亲王代祭,再自然不过。想到或许今曰只是祭天,立明帝之事该在后面,他心头也缓过来一口气。

    可再看看这天堂四周攒动的人头,梁载琛对自己的推断又生怀疑,只是单纯的祭天,为何要招来这么多人?祭天之事怎么也得忙乎个大半天,要在今天立帝,怕是没那个时间,而且地方也不对。立帝该在无涯宫大殿举行,那可是更为隆重之事,怎么也不该当着民人的面。

    除开这个疑问,更大的疑问是,李肆呢?李肆怎么没现身?

    梁载琛心头乱成一团麻,其他礼科腐儒们也都面面相觑。但他们都不敢喧哗,乱了祭天之礼,从他们所守的“礼”来说,那是比君前失仪更了不得的大罪。

    此时祭天已进入到第一阶段,就是迎帝神。“始平之章”高响,朱慈允从圜丘中层走向上层,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东西。来到昊天上帝神牌主位前,他将这东西高举,左右展示,官员以及孔尚任这些布衣顿时哗然,那是永历牌位。

    乐声中,朱慈允抱着永历牌位,在昊天上帝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三跪九拜,此时站在中层拜位的其余十五位亲王也向神位叩拜。接着朱慈允叩拜四方天帝神位,接着再向供案上的大明历代皇帝牌位叩拜。

    第一礼完,接着是第二礼奠玉帛,奏“景平之章”,第三礼进俎,奏“咸平之章”。

    第四礼行初献礼,是向诸神献爵,奏“奉平之章”。圜丘下层,一身华丽戎服的侍卫亲军舞动“干戚之舞”,之后乐止,司祝唐孙镐跪读祝文。文毕,朱慈允继续抱着永历牌位,行三跪九拜礼,再到神位前献爵。

    第五礼是亚献礼,奏“嘉平之章”,舞“羽龠之舞”。第六礼是行终献礼,奏“永平之章”,再舞“羽龠之舞”。第七礼撤馔,奏“熙平之章”。第八礼送帝神,奏“清平之章”,祭品送燎炉焚烧,朱慈允抱着牌位来到望燎位,奏“太平之章”。

    到第九礼望燎,也就看着祭品烧完,奏“佑平之章”,大典结束。

    整套流程,原本每礼之间都有间歇,可在内外主持者的调度下,却没有一丝停顿,至少要两个时辰以上的大典,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此时午时还没过。

    眼见朱慈允还立在圜丘上,众人都知道,事情还没完。梁载琛等人更是怀着希望,虽然这地点不对,但就此立帝登基,目的还是达到了。

    跪拜得脑袋发晕的朱慈允深吸一口气,拱手举牌,衮服大袖内侧,贴着一篇写得密密麻麻的文章,那是他的发言稿。

    “我大明太祖皇帝,愤蒙古夷狄之治,挥戈而起于草莽,涤荡华夏,砥定帝业,于今已三百四十九年……”

    圜丘四周是圆弧状内沿,声波来回反射,远远扩散开,及于整个天坛。十数万人屏息静音,就听着朱慈允那朗朗话语。

    朱慈允是在总结大明之治,既褒扬大明延续而下的内仁外刚,称颂大明所凝之华夏骨气,也批评大明历代皇帝失政之处。

    接着朱慈允说道,自明中之后,天变时变,大明皇帝未能聆得天听,知时而进,以至于民乱四起,夷狄难平。之后崇祯死国,南明诸帝虽勉力振作,却再难回天。而永历则亡于满清夷狄,更绝华夏道统。

    “大明承天命而立,其亡也乃天命所定,功过自有后人论。我等朱明宗室,奉永历之位,在此为明祭天,将天命奉还上帝!我华夏天命将由何者而续,自有上帝择贤授之。”

    朱慈允这一句话出口,原本寂静的天坛,更被一层沉冷之气紧紧罩住,梁载琛等儒士,连带孔尚任都是脸色灰白,揪着胸口喘着粗气,像是听到了天地崩塌之声。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场祭天,竟是直接禅位!

    不,不是禅位。历代王朝,都以承天命而自居,禅位是将天命交给继任之君。譬如当年汉室禅让曹魏,曹魏禅让晋,乃至五代时一直延续到宋的禅让之制,那都是转交天命。

    可现在朱慈允以十六位前明亲王之尊,奉永历之牌位,代表朱明正朔,对朱明之治盖棺定论,宣称还回天命。还告诉大家,谁再接这天命,跟我们朱明无关,我们朱明……已经亡了!已经完成历史的使命,彻底成为历史了!

    这是什么事?

    这是绝位……没错,绝位,不是禅位。朱慈允这一番话说得很明白,自此之后,再无朱明。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废话,永历已被杀了五十多年,朱明本就亡了五十多年。但朱明依旧还有人心,这是道统,朱明还有诸多宗室后裔,这是法统。朱明留着诸多的种子,四处散落着,还有复苏而起的可能。

    汤右曾咳嗽不止,那是他在极力压住兴奋的笑意,史贻直也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李天王,真是艹弄人心的好手段!

    孔尚任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大明……没了?就这么没了?

    梁载琛更是脑子煮开了一锅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来这么一出?不是立明么?怎么皇帝还没立,就先绝于历史了?史无前例啊,不合礼啊!

    可他没办法叫嚷,这确实没有前例,但却并非不合礼。因为在场这十六位亲王,就代表了朱明的血脉,还以永历牌位代祭上天,这前明的法统就在他们身上,他们有权对朱明法统作出处置。

    原本梁载琛等人就等着他们做出处置,不管是就帝位也好,还是禅让也好,不管什么说法,从法理上都由他们而定。

    可现在,朱慈允代言这一帮宗室,直接将朱明所受的天命还给上天,朱明就此彻底亡国,这是从法理上断绝了曰后任何企图复明的可能。

    不仅如此……一边的范晋,连带于汉翼,乃至场中负责警戒的方堂恒,甚至远在天坛外的陈举,都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所有黑衣卫、侍卫亲军,黄埔讲武学堂的学员,连带各军官兵们,也都面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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