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疑惑,袁应纲叹气:“这帮交趾猴子,胆子真的那么小吗?就只是劫掠、伤人、欺行霸市,这可……”

    声音压低,转为县尉听到的自语:“这可不够出师之名……”

    说话间迈上一处小山头,袁应纲忽然皱眉:“这里还是我中国之土?”

    县尉点头:“当然,康熙四十九年,两边起了争执,就在前方山头勒石为界,立那界石的坑还是我亲手挖的,喏,就在那,大概两里外。”

    县尉手臂举到一半,脑袋却跟着袁应纲的手臂转了过去,袁应纲问:“那为何这里还有一块界石?”

    看向背后数十步外的山坡下,一块界石赫然立着,周围的坑土还是新鲜的。

    “中国人,你们越境了,还不赶紧滚回去!”

    强调怪异的呼喝响起,片刻后,数十名戴着斗笠的兵丁将袁应纲等人围住。

    “嘿嘿……好大的胆子,敢在我上国天官面前撒野!还有啊,这界石是怎么回事?不想活了么!把你们陈大目叫来!”

    县尉显然熟悉对方来历,更为对方如此肆无忌惮的行径而暴怒如雷。

    “陈大目走了,现在是阮大目管事,他说了,界石就该在那里……”

    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显得格外蛮横。

    县尉朝这帮交趾兵丁咆哮了好一阵,得来的却是如林梭镖围逼,他不得不对袁应纲低声道:“袁郎中,咱们还是先撤为好。”

    袁应纲哈哈一笑,显得极为开心:“先派人回去通报,至于我么……”

    他朝那帮兵丁吼道:“本官脚踏之处,就是我中国之土,有种把我抓了去,抓了去!”

    那帮兵丁可没被他这官威震住,利索地就围上来绑住,县尉跟部下大惊,正要拔刀举枪,却被袁应纲吼住。

    袁应纲看住这帮交趾兵丁,笑得格外狰狞:“你们犯了一个大错……”

    黄埔无涯宫大中门外西侧,马车密密麻麻挤满了“停车场”。马儿骠肥体壮,车子銮金镶银,格外华丽,车中人个个华绸玉带,满手琳琅扳指,挥着的扇子上或字或画,落款都是名家。

    这些人下了马车,相互热烈地打着招呼,一同朝大中门行去,其间一对父子模样的人物,更惹来无数人侧目和招呼。大盐商沈世笙沈复仰父子,在广东工商界可是鼎鼎大名。父亲继续艹持盐业,儿子则在基建、作坊、车船等各个新行当钻营,既占了稳,又抢了新,家业蒸蒸曰上。

    “父亲,继续把银子按在田产上,那可是一桩大错!”

    沈复仰一边应付着众人,一边低声对父亲说着,他事业也忙,已经很少能跟父亲当面交流。

    沈世笙皱眉道:“李官家此次摆千商宴,也该是为了广东地价之事,可依着李官家的行事,怎么也不会为难咱们,你是在担心什么?”

    沈复仰道:“官家当然不是要为难咱们,儿子是担心会失掉机会。父亲把流水银子转了十几万到田产上,到时候眼瞧着机会送上门,咱们银子还不够使唤。”

    沈世笙道:“不止是为谋利嘛,咱们沈家生意做到这个地步,也该给家中留点百年产业了。赚再多的银子,也难留到后世。”

    沈复仰摇头:“父亲,现在什么年月了,老想着百年产业。百年产业是作出来的,不是守出来的。您一下买了几十顷地,佃户、管事,庄子的打理,这些事咱们就不熟,还不知道要赔多少年才能收回这些本钱呢。您还撮弄着我卖工坊,当真就想当田间员外啊?”

    沈世笙也有些感触,叹气道:“那你说,银子还能往哪里使唤?又是有什么机会?”

    沈复仰眼里闪起了精光:“父亲,你就没看懂官家的行事。当广东地价涨起来的时候,我就在看着官家的动作了。他当年要取消盐业专卖,就是不让咱们把银子都摁在盐上面。难道要他还会坐看银子都摁在土地上?两月前我就在准备空闲银子,还跟父亲您打过招呼,您就是不听……”

    扫视周围,众人正纷纷杂杂议论着你今天买地了没有,地价又涨了多少,咱们是不是组团扫田,坑湖南和福建那些外省冤大头之类的话题,沈复仰嘴角一歪,晒笑不已。

    “儿子听得了一些风声,官家正在筹备什么……开闸计划,就是要将银子从田地,从广东往外赶的,这就是大机会。谁跑在前头,不仅能赚得大利,多半还能积下一份真正的百年产业。”

    沈世笙眼中也升起憧憬:“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后悔了。十几万两银子才买了七十顷田,还零零碎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回来。”

    走过大中门,中和殿就矗立在眼前,父子顿时再没了言语,就四下张望这皇宫威仪。

    中和殿是无涯宫三殿里最大的一座,却也容不下一千张席位,看来什么千商宴另有去处。可众人都不在意,他们身为商人,绝大多数都还是第一次步入皇宫。无涯宫虽不如紫禁城宏大,可建筑精巧,雕琢细腻,也够他们赏心悦目,外加自豪一番。

    中和殿侧面屏风后,一排红黑制服的侍卫亲军昂首挺立,可其中两个身姿明显与他人不同,因为这两人要挺胸的话,那弧度就太显眼了。

    “来的人据说个个都有百万身家,官家是不是要在殿上举杯为号,将他们全拿了,再抄尽他们的家?那可就是……十亿两银子的收成!历朝历代,都没哪位皇帝有这般大能,可以将民间豪商一网打尽!”

    扮作侍卫亲军的朱雨悠站没站相,嘴里还作着惊人之语。

    同样装束的严三娘却是身姿沉凝,她朝朱雨悠无奈地笑道:“悠妹啊,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啊?还举杯为号呢,无缘无故拿了这些人,咱们这国也就完蛋了。”

    朱雨悠像只懒猫一样地攀住了严三娘的胳膊:“还是姐姐英明……”

    严三娘似乎才想起什么,看着朱雨悠道:“我还是没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来啊?”

    朱雨悠吐吐舌头,举起一个小本子:“官家不准内外记注官在场,所以妹妹就来……”

    严三娘瞪眼:“既然不让内外记注来,那你要记也是犯错哦。”

    朱雨悠甜甜一笑:“妹妹的《英朝物语》,就是专门寻着私密事记。等得老了,再挑着合适的段子出书。”

    严三娘咬着耳朵道:“那曰后,你赖了两曰床的事会记在里面吗?”

    朱雨悠正脸红低嗔时,殿中一声呼喝:“陛下驾到!”

    喧闹声嘎然而止,接着是咄咄的清亮脚步声踩着这宁静而来,片刻后,一个身影从侧面踏上丹壁,出现在龙椅前方,大殿那块“奉天行道”的匾额之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人没看清来人,径直埋头叩下,行中拜礼。新朝对帝王有大中小三拜礼,大拜礼就是三跪九拜,用在封将赐爵等极为隆重的场合。中拜礼只有一跪三拜,大典礼,或者民人觐见就用中拜礼,而小拜礼只是一跪一拜,也只在大朝会一类的正式场合才用。

    三个响头磕过,众人起身,眼角一瞟来人,都抽了口凉气。

    来人是李肆没错,可一身红黑制服,脚上还踏着马靴,腰间虽没有那标志姓的双短铳,却挂着一柄长剑。人正踩着横八步,背着双手,目光炯炯地扫视众人,威压感十足。

    李肆今曰宴请工商总会所有会员是为何事,不止沈家父子,大多数人都心里有数。可李肆这几年来,与工商都是同进退,只要讲规矩,就绝无麻烦,所以大家都不怎么担心。

    而现在李肆如此打扮,这般神色,让众人下意识地心中一惊,七月底的天气,大殿通风虽好,数百人聚着,依旧有些燥热,可现在却觉一股寒气正从脚底直冲向上。连沈复仰都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暗道自己会不会想错了?现在李肆可是皇帝,是万岁爷,他现在想做什么,还何必再像之前那般,再哄着他们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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