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所涉事理太深,我英朝初立,不能辨析过细。朕有两个意思,一是以法论断,不偏不倚,一是让此案泯于舆论。”
李肆这两个意思,一是定论,原本大家各有意见,可现在皇帝开了金口,不愿去干涉此案评判,大家也就统一了意见,毕竟这是李肆在循他“国大于君”的原则。
第二个意思就有些难办了,李肆要求此案不能再成为舆论焦点,那要怎么做到?让门下省去给各家报纸下禁令吗?那可会惹出比邓小田案更大的波澜吧。
李肆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道:“此事也不难,邓小田案里,有一桩关节,很早就是大家关心过的话题,那就是民人持火器之事。之前我们循明清旧例,用的是驰禁之策。而邓小田以火器伤人,正涉及到朝廷火器管制之事。儒党的报纸,也拉来被害人家眷,在报上声讨朝廷火器管制不严,我们……就在这事上做文章。”
众人有些跟不上李肆的思路,也就老于朝堂之事的汤右曾品出来了,小心地问:“官家,准备怎么在火器一事上转开舆论!?”
李肆沉声道:“民间禁不禁火器,事涉千家万户,无数人命,朕只是奉天行道,不敢代天立言,此事,朕决意……朝野大议!”
置政厅沉默了好一阵,李朱绶忽然拍掌:“妙!”
朝野大议,这就是把决定权丢给所有人,最后他李肆身为裁决者,再来下定论。此事古往今来,还未有过。把这事搞起来,邓小田案就根本不起眼了。
杨冲斗却叹了口气:“官家,这是权术谋国……”
老头说话直接,在他眼里,这位皇帝不仅政见非凡,还很善于以小手段摆布朝政民心,他担心的是,一直这么玩下去,李肆会把这些权术当作施政的依靠。
李肆苦笑点头:“朕知道,朕也明白,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
他注视玻璃墙外的天空,有些沉重地道:“但现在还不是大家可以在邓小田案上深究下去的时候,说是拖延也好,逃避也好,朕都认了。朕只是觉得,此事……大家都还没作好准备来面对。”
(未完待续)
------------
第四百七十七章 未知的新生
广州,刑部大牢,钟上位拢着袖子从牢房里出来,被阳光刺得两眼流泪。他因“藐法”和“行贿”两桩罪而被曲江县莫山乡法正公诉,但不知从哪里来的讼师手脚利害,帮他抹掉了行贿一罪,就只受下藐法一事,被关了十天。还因为要查邓小田案,这十天都是在刑部大牢里度过的。
刑部大牢就是以前的广州府监,环境清理改造过一番,狱卒虽没变得和善,却没以前那么大手脚,但对钟上位来说依旧是地狱。十天呆下来,钟上位的肥硕身躯也瘦了一圈,自己就觉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跟之前遭杨春破家那般,心姓又有了升华。
适应了光线,泪流满面的钟上位捏拳道:“老天爷折腾我钟上位,定是要给我降下大富贵的!”
他自然不知道,如果不是李肆定下依法办事的调子,他就要去当民人怨气的出气筒,不被办个流遣石禄挖矿,也要被剥了家产,丢去南洋种田。
他更不知道,李肆在看邓小田案卷宗的时候,讶异地发现,那位涉案的钟老爷,就是最初的“老相好”钟上位,由此对内廷司谕杨适多说了一声“看看这个人的情况”。
这么一“看”,皇帝的意思层层传下来,就有些走了样。法司粗略一查,哦,这家伙跟官家以前还是同乡呢,怎么也得照顾一下。循着程序,法司给钟上位找来讼师,帮他抹掉了行贿罪。不是如此,这桩罪名也够钟上位蹲个一年半载的牢狱。
英华虽倡法制,但这条路还太长,李肆自然不清楚,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改了钟上位的命。对钟上位此人,他就一个感觉:这家伙真是个小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而他的这个感觉,也成为“测不准原理”的一项例证。钟上位钟老爷,因他这一丝好奇的探查,命运拐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出了刑部大牢,钟上位直奔承天府会馆。李肆既已称帝,国号为英,之前的英德县就要改名升格,变为承天府。就如广州改名应天府,作为本朝行在一般。
承天府会馆是英德工商在广州的联谊之地,钟上位惦记着交趾之事,觉得那该是自己大展身手的大舞台。
广州街头熙熙攘攘,拓宽了一倍的惠爱大街上,马车川流不息,提醒行人的铃铛响声不绝。灰衣巡警还站在人车来往密集的路口,挥着旗帜指挥。每隔一小段时间,就拦住马车,让聚在大道两边的行人过街。
肩挨肩地挤在过街人流里,钟上位小心地护住自己的钱袋。看着身前一个穿着该是精纺棉袄的汉子,正挑着一担活鱼,钟上位暗骂人心不古,这袄子也是你个泥腿子能穿的么?
再想到他一入狱,家仆就一个个跑掉了,不是靠着远方亲戚,他连曲江的家业都没人照料,而眼前这个鱼贩子还一脸灿烂笑意,钟上位顿时觉得此人面目格外可憎。
眼见到了街对面,钟上位眼珠一滴溜,脚下多了一步,绊住侧面一人。那人扑上鱼贩子,咣当一阵响,水泼鱼跳,就在鱼贩子跟那人互相搀扶,周围人也帮着捡鱼的同时,钟上位脚步轻快,哼着小曲,施施然而过。
“《越秀时报》《士林》,还没拿到问单的赶紧买报啊,再不买就没单子了!”
“能不能持火枪,万岁爷让咱们自个定咯,有籍的人都可以投单啊,大家都是御史啊!”
正要进会馆,附近报童的呼喊扯住了钟上位的脚步,喊过报童一看,几份报纸都套红印着“火器禁驰,朝野大议”的醒目大标题。
钟上位抽了口凉气,民人自定能不能持火器!?这还了得!?到时候可是满地邓小田啊,那李家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报童见他楞着光看不买,不满地嚷道:“老爷您买不买啊,三文钱的报您也要蹭?”
钟上位撇嘴,这小子,真是没教养,三文钱是吧,老爷砸你三十文,看你跪不跪谢!
一掏钱包,脸色顿时煞白,完了,百般小心,还是被人摸走了!
报童的鄙夷再砸上他脑门:“吃白食的人多了,看白报的也不少,可瞧老爷您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看白报,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人心不古唉……”
钟上位青白着脸,讪讪进了会馆,转了几圈。原本还佝偻着背,可空空腰包渐渐拉起了他的胆气,老爷我什么大风大浪都过了,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找到会馆伙计,钟上位大咧咧地道:“彭老爷子在吗?哪个彭?当然是彭相爷的族老,英德彭老爷子!”
他有基本的智商,不敢把自己跟李肆是同乡的事扯出来乱嚷嚷。早年他跟李肆那小子可是有“过命”的交情,人家现在当了皇帝,估计是眼高了,心宽了,不把他这小蚂蚁放在眼里。没杀他全家,他已觉是上天保佑,可没胆子把这“交情”拿出来招摇。
但英德彭家跟他还算熟识,以前来往,也自问没大处的得罪,攀这个交情该是安全而且有效的。
胖子声音尖,楼上一桌豪商模样的人在谈笑风生,正谈到民持火器的利弊,被钟上位这一声打断。
一个五十多岁的儒雅之人盯下去,眉头一挑,还真是熟人呢。
“彭老爷,后生钟上位,这是落难求援来了……”
钟上位没那好运气,能直接见到在白城养老的彭老爷子,但他运气也不错,彭先仲的父亲彭依德正在会馆。
钟上位也豁出去了,见到彭依德,干脆就一个长拜,眼角还瞄着人家的脸色,打算着若是没什么反应,就接着跪下去。
“听说你跟邓小田案还有牵连,居然就跟个没事人一般地到处乱走,让民人知了你是谁,怕不当场打杀了……”
彭依德消息灵通,钟上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是被吓的。
“好啦,邓小田的事,你也算是苦主,跟你也同乡一场,就送你点仪程。彭某刚才也是戏言,现在民人都在议着火器之事,也没工夫再搭理你。看你这般自在,官家显然也无心跟你计较,你就……自个过曰子吧,切记让人一分利,多享一分福气……”
彭依德现在可是大人物,儿子已是中书省左丞,名副其实的宰相,心胸已非常人,让家人扶起钟上位,嘴里教诲着,准备送这家伙几百两银子打发了事。
却不想钟上位道:“不敢受彭老爷赐,听闻交趾有煤矿新业,只是得组公司,还望彭老爷提携一把……”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9710
9711
9712
9713
9714
9715
9716
9717
9718
9719
9720
9721
9722
9723
9724
9725
9726
9727
9728
9729
9730
9731
9732
9733
9734
9735
9736
9737
9738
9739
9740
9741
9742
9743
9744
9745
9746
9747
9748
9749
9750
9751
9752
9753
9754
9755
9756
9757
9758
9759
9760
9761
9762
9763
9764
9765
9766
9767
9768
9769
9770
9771
9772
9773
9774
9775
9776
9777
9778
9779
9780
9781
9782
9783
9784
9785
9786
9787
9788
9789
9790
9791
9792
9793
9794
9795
9796
9797
9798
9799
9800
9801
9802
9803
9804
9805
9806
9807
9808
9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