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民们一个个执起了锄头木耙,在两眼饿得发飘的他们看来,这道铁木荆棘不过是前行之路上的一道障碍,他们对那黑沉沉的尖锐矛头视而不见,依旧直愣愣逼了上来。顿时引得村人一片搔动,原本还算是平直的横阵顿时扭曲变形,不少人手腿哆嗦着,就要丢下长矛扭头而退。

    “你们要退到哪里去?看看你们的身后!”

    李肆冷声喝着,众人扭头看去,一个个都呆住了。

    家中的老人、婆姨,小孩,相互搀扶着,都聚在了村外的坡口外,就在他们身后。再看看前方那快要碰到自己矛尖的棚民,一个个两眼发红,有如沉默的野兽,村人们心中顿时冰火相煎。他们这一退,亲人和家园该怎么办?

    “向前!向前走!”

    田大由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他察觉到了,必须得要有动作,不然这无形的压力,终会将村人压垮。

    至于对面是不是穷苦人,会不会死,到了这时候,已经没功夫去想。

    “向前,喊住他们!”

    关凤生也高声叫着,他最不愿见流血,能靠着长矛把棚民们逼停自然是最好。

    沙沙沙……脚步声响起,村人们端着长矛,一步步朝前逼去。

    “好样的!要打起来了!”

    后方远处,杨春身边的汉子捏着拳头,兴奋地低呼着。

    两方人马汇在了一起,仅仅只是片刻时间,棚民如潮,前后推挤着,还朝前多拍了一步,可接着就碎在了礁石上,潮水倒卷,冲势嘎然而止。

    十来个棚民捂着身上的伤口,呻吟着在地上翻滚不定,那是贾狗子和吴石头带着他们这几天仓促急训出来的“手下”,将冲在最前面的棚民戳倒在地,按照李肆的交代,他们都没照着要害去,这些人全都伤在了腿上。

    棚民是饿疯了,可同伴的惨呼,外加这一层铁木荆棘的推进,终于让这些原本也该是“顺民”的人清醒了,一个个停了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一边是麻木被击碎的茫然,一边是紧张和恐惧挤压的心悸,在这一刻,双方都没有言语,只有一片沉重的呼吸,还有地上那些倒霉蛋的哀呼。

    “真他妈的废物!这就被吓住了?那些村人不过是装着样子,只要一冲,绝对逃得比兔子还快!”

    杨春身边那汉子跳脚吼着。

    “杨太爷,你怎么说!?”

    他两眼绽着血丝,盯住了杨春。

    “上吧,孟大都,总得咱们出手才行。”

    杨春一声叹,似乎并不想事情变到如此地步。

    “好!兄弟们!冲上去开杀!把那帮棚民带起来!”

    那个孟大都左右呼喝着,却猛然又被杨春拉住。

    “别去了……机会已经没了……”

    众人正要挥刀应和,这一声有如冰水浇头,尽数呆住。

    就见前方那群棚民,呼啦啦一下全都跪了下来。

    “老乡们行行好,施舍一口饭食吧!”

    “活命之恩,一辈子都不敢忘!”

    “大爷们可怜可怜吧,咱们全家三天都没东西下肚了!”

    棚民们哀声一片,捣头如蒜。

    “我就说吧,都是穷苦人,能说得通的。”

    关凤生吐了口长气,嘴里这么嘀咕着,却被周围村人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田大由更是皱眉,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伙可不是傻子!没这长矛,没贾狗子等小子捅伤了对方十多人,这些棚民能清醒过来吗?能在这里停住跪求吗?

    “就这么放弃了?杨太爷!?”

    孟大都暴躁地吼着,杨春无奈地摇头,语气酸涩:“那些棚民憋迷着的一股气已经没了,咱们这几十个人冲上去,小心激怒了那几百号拿着长矛的村人……”

    斗笠下,一双眼眸沉得像是吞进了光线:“刚才那叫唤的小子,该就是李肆吧,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人物,能把羊羔一般的村人挑拨得血气大发,今次,我……认栽!”

    孟大都和一众贼匪难受得脸色发白,脚下都还不愿动弹,正在这时,有人叫了起来:“官兵!”

    十多人正朝这边逼过来,领头正是萧胜。避开棚民大队,他立时发现了这股缀在后面,行色怪异的人,正带着手下追过来查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春的目光很快就恢复清灵,朝远处凤田村的方向投去最后一眼,嘴里的低声自语,似乎一个字就咬碎了一颗牙。

    “李肆,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杨春誓不为人!”

    萧胜回来的时候,一脸惊惶未定。

    “好险,还真是杨春!得亏那家伙知机,带着贼匪逃了,要真要舍命一搏,我这百来斤还真要丢下。”

    他手下就十多号鸟枪兵,可没胆子去追那三五十号贼匪,这可不是之前在那寨堡时的情形。

    萧胜发慌,凤田村的村人们却是一颗心落到实处。瞧在跪倒在身前的这上千棚民,村人脸上都带着喜色,既有欣慰,也有兴奋,原本虚虚捏在手里的长矛,也开始用起劲来。

    “四哥儿说得没错,要别人听自己说什么,总得让他们能听得进去!”

    关凤生也想明白了,这么慨叹着。手里的长矛晃了两下,这力量,分外扎实,原本柔弱的心,也被这铁木裹得有力起来。

    “好样的!”

    队列中,贾狗子拍着身边的小家伙,个头只到他肩膀的小子正是王寡妇的儿子王九,他绷着脸,嘿嘿傻笑,端在手里的长矛,矛尖赫然染着猩红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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