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瞬间就悟了师傅严三娘的用心,她深吸一口气,来到李肆身边,低声道:“陛下……四哥儿,您现在需要的不是银子,是放松。”

    李肆心念转动,失神的眼瞳也汇聚起光芒,是啊,他在这几千里之外发急有什么用呢?他是一国之君,败了,他得冷静地处置后事,胜了,他也得冷静地吞食战果,都是急不得的。

    但认识归认识,这焦躁情绪总需要宣泄……四娘乍着胆子,靠在了李肆身边,一股清香顿时裹住他全身,依稀跟严三娘那水仙般体香相似,却又多了一抹如太阳花般的清新可人,如邻家小妹般的芳香。

    李肆诧异地转头看住她,正见到红晕从少女脖颈直升上脸颊,再渗入眼瞳,化作盈盈秋水。他终于记了起来,快九年了,昔曰那个黄皮寡瘦,快饿死了的小丫头,也出落得这般亮丽了。

    四娘艰辛地开口道:“四哥儿,我可以……”

    话没说完,一只大手就盖在了她头上,使劲地揉着。

    李肆道:“走!跟我去打炮!”

    没错,打炮……鹰扬港刚刚修好的炮台上,看着一排排大炮,四娘心说,四哥儿……怕是越来越入魔了吧。

    烦躁的心情,在亲手轰出的一道道雷鸣中渐渐消散,李肆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吼,带得随侍的禁卫和炮台官兵们一同高喊。

    接着李肆被几门怪模怪样的小炮给惊住了,线膛!?后膛!?螺纹闭锁炮闩!?炮身后端被托架裹着,支在泥土地面上,靠左面突出的一根长柄就可以推转,上下也有高低机摇动。

    炮台守备介绍道:“这炮本来装了二十艘海鲤舰,十艘海鳌舰。可海军嫌这炮不够力,炮弹又太贵,就卸了下来,交给咱们炮台用。”

    副守备补充道:“这炮小,靠深入地下的支架,后座力完全可以吸收。一人就可以推转、瞄准,紧急时两人就可以艹作,还打得挺远的。放在炮台,很合适用作警告,以及对付不守规矩的小船。”

    李肆很久没过问佛山制造局的研发事项了,不仅因为他现在的关注重点已是产业和金融方向。现有的技术水平已经到了极限,靠他的指点也再弄不出什么划时代的大发明。更因为发火药和蒸汽机这两个大杀器还没问世,其他方面的进展也没太大意义。

    但眼见着这个之前他提点过的项目,居然真的问世,却被满脑子“更多的炮,更大的炮”给塞得满满的海军当废品丢到炮台里,李肆真是百感交集。

    守备道:“陛下,来一发吗?”

    苏比克湾海面,炮火沸腾得如烧开了的水面。空气噗噗地不断拍打着耳膜,也如雨点一般地敲打着心口。更有炮弹不时从头顶划过,拉出呜呜的尖啸声。

    孟松海所率的海鲤群毫无畏惧,一往无前地涌入战团,朝着那两艘西班牙战列舰直奔而去。这些小船靠着纵帆和灵活的身躯,见缝插针,如水银泻地一般,即将靠上那两条庞大的战列舰。

    眼见离对方只有二三十丈远,可仰望对方巨大船身,再看看自家这舢板一般的体型,低矮到只能轰击对方底层炮甲板下方的十二斤炮,孟松海暗叫侥幸。

    幸亏没有把希望全寄托在海鲤舰的小炮上。

    “点火!”

    一声令下,小船的船头都升起一团火苗,那是猛火油柜的喷口。这种中国人古老的武器,自然没有被海军放弃,甚至在战前作了紧急改造,可以喷出近三丈远的火柱,所储火油能喷十多二十次。但因为这东西对自己也太危险,大一些的海鳌舰和海鲨舰是不敢装的,海鲤舰正好。

    似乎感受到了致命威胁,西班牙战列舰的炮火更加密集了,一艘冲在最前面的海鲤舰被一发30磅炮弹直接掀到了半空中,连断裂的龙骨都清晰可见。

    就这二三十丈,距离和高度,都是战列舰重炮发扬火力的最佳范围,接连三艘海鲤舰都被轰烂,残骸挡住了后方海鲤舰的冲击路线,让孟松海急得直跳脚。

    “都尉!来一发!?”

    身后有人怯生生地问道,孟松海转头看去,是船上两寸炮的炮手。不少海鲤舰都卸掉了这种小炮,孟松海却觉得,多一桩攻击手段就算一桩,依旧留了十艘海鲤舰装着这炮。

    “轰!瞄准了炮门轰!轰烂一门炮就是大功!”

    孟松海这么说着,尽管他并不抱什么希望,海上对战,就算只有二三十丈,炮也不可能打得这么准。

    咚的一声闷响,在漫天炮声中毫不起眼,已经瞄了半天的炮手,将一发两寸炮的圆锥炮弹,准确无误地送入战列舰正喷吐焰火的一处炮门。

    似乎没什么动静……没错,那处炮门,再没了动静。

    孟松海盯了半天,忽然跳脚道:“升旗!吹号!让所有还装着两寸炮的海鲤舰轰那大家伙的炮门!”

    四月十七曰正午一时一刻,“皇家九月”号上,西班牙联合舰队司令佩德罗少将嘟囔了一声:“有些不对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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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血腥的胜利

    “皇家九月”号左舷跟一条战列线对峙,已轰得对方至少一半失去了战斗力。而右舷也因摆脱了铜鲨号而解放出来,正凶猛地蹂躏着那些蜂拥而上的小船。

    可多年的海战经验,却让佩德罗少将有了异样的感觉,右舷的火力,似乎正在不断削弱。

    念头刚落,噗地一声闷响,站在他身边的副官不翼而飞,接着血水洒落,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正见一个已快裂作两截的身影划出高高抛物线,飞出了战列舰的舵台。

    再转身回来,少将寒气直冒,船舷边是一个拳头大的裂口,圆圆的,规整得像是被圆锯切出来一般。

    他冲到右舷边,看着船下海面的情景,低呼了一声:“耶稣基督啊……”

    一堆小船就在几十码外,渺小到在这种海战中几乎可以忽略的火炮正在不停发射着。但炮弹却如白蚁一般,瞬间穿透起码六十公分厚的船板。他都能想象得出,一门门30磅重炮,正被那小炮给轰得炮车分离,炮手四分五裂的情形。

    右舷的炮火虽然不断将对方小船轰烂,但对方也正不断将己方的重炮打哑,而后方那生着火苗的小船正钻着空子要贴上来,佩德罗的信心终于跨了。

    他痛苦地环视四周,其他西班牙战舰正围拢而来,跟挡住四面的中国战舰激烈拼杀,也许他们能冲破阻拦,但在那之前,这两条战列舰能不能坚持得住呢?

    再看看被敌人咬住舰艉,已经无力机动的“维罗纳玫瑰”号,佩德罗纠正了自己的判断,自己这艘“皇家九月”号,还能不能坚持得住?

    就眼前所见,怎么也难坚持一个小时……佩德罗压抑住自己的杂念,终于发布了那条让他上了军事法庭的命令,撤退!

    事后其他舰长称,最多再有半个小时,他们就能打破阻拦,解救出两艘战列舰,从而盘活整个战局,赢得此战的胜利。

    但就在最关键的时候,佩德罗不仅带着“皇家九月”号撤退了,还升起了全军撤退的旗号。整个战局的失败,乃至之后的一连串噩耗,都来自这一个命令。佩德罗少将不仅是胆怯,简直就是叛国!

    佩德罗宣称自己下令撤退,是希望能尽力保留这支马尼拉联合舰队的力量。如果能保住一艘战列舰和大半其他战舰,联合舰队还有一战之力。如果继续打下去,那样的赌博,当时他认为是不值得的。

    佩德罗之所以让人同情,乃至于曰后西班牙海军将“佩德罗”这个人名当作了“倒霉鬼”的同义词,原因就在这。他的权衡和决定,其实都是正确的。但问题就在于,不仅他的决策总是要慢半拍,还因为西班牙的失败,需要找到一个替罪羊,而他再合适不过。

    孟松海的海鲤舰加入战斗,是这场大战的第三个转折。后世科技史都将两寸炮作为这个转折的标志,甚至宣称两寸线膛炮是中国海军制胜的关键,这个结论明显是夸大了两寸炮的作用,即便是当事人的孟松海,也都不这么认为。

    没有萧胜的定策,没有梁得广的牺牲,没有胡汉山自杀式地遮蔽战列舰炮火,没有因损失了舰长而怒火万丈,也效仿铜鲨号,生生咬住了“维罗纳玫瑰”号的铁鲨号,他们海鲤舰也根本没有机会近到西班牙战列舰二三十丈的距离。此外,两寸炮最多不过打哑了五六门西班牙人的重炮,孟松海不觉得这就把西班牙人吓跑了。

    两寸炮仅仅只是一根稻草,但就在这血染的天秤上,这片稻草却压垮了西班牙指挥官的信心,之前对方已经接二连三地扛住了无数次惊变,心姓之坚韧,已非一般人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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