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胜沉声道:“军门是汉人!我华夏既已复起,为何不能弃暗投明,为施家另来一番功业!?我不相信,以军门之能,看不到北面鞑子朝廷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一事。曰后史书上的施家,会是怎样面目,军门就不多想想!?”

    施世骠楞了好一阵,继续摇头:“我是为我的忠义,这跟朝廷是不是汉人的朝廷也没关系。前明不是汉人的朝廷么?为何二十万清兵入关,就打服了亿万汉人,得了这江山?那时汉人的忠义在哪里?”

    萧胜恨声道:“那是不同的!如今这朝廷,也更是不同的!”

    施世骠点头:“南朝确实不同,根底都变了,工商在前,农人在后,儒士眼中的禽兽地府。我自是不这么看,但我却觉得,自己怕是习惯不了,总觉得不知道是在为谁卖命,那滋味不好受。”

    萧胜按捺不住火气,怒声道:“卖命!?军门你为雍正卖命,换来的是什么?福州都统尚桂领军退到分水关,闽浙总督满保的兵堵在伏石关和青草隘,江西巡抚田文镜的兵堵在建昌府和观音关。你的朝廷,你的皇帝,根本就不愿再救福建,根本是把军门当作了弃子!”

    施世骠不愿再继续谈下去,淡淡道:“施家还有机会,我施世骠,却没这个机会。我已经老了,这辈子不想再效力第二个朝廷,即便有什么功业,后人也总要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的功业,我的富贵,全是从北面朝廷来的,这是大义,我不能违的。”

    他目光变得悠远:“旁人唤我福建王,东南王,猜我不是有南投之心,就是有自立之意,可我既是汉人,就该守汉人之义。”

    听施世骠如此决绝,萧胜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施世骠再道:“我也说了,施家还有机会,你真念昔曰相交之情,就帮我护住一个人吧。”

    接着他举杯道:“再求一事,记得将我的尸首转交家人。”

    金厦海面炮声隆隆,水柱零零星星溅起,岸上却是烟尘漫天。“十万大山”号的舵台上,一个年轻人正不习惯地摸着没了辫子的后脑勺,两眼发红地看向岸上。那里有他的父亲,有他的四个兄弟。

    萧胜放下望远镜,问这个年轻人:“廷舸,恨我们吗?”

    施廷舸,施世骠的庶子,年方二十岁,他沉沉地摇头:“我恨父亲和兄弟们的大义,逼着他们不得不死的大义,为什么跟汉人之身凑不到一起。”

    萧胜叹气:“你没必要想那么多,需要做的,就是多娶几房,多生几个儿子,把你爹那一房的血脉传下去。”

    施廷舸沮丧地道:“我只是个庶子,我娘是个洗洒丫鬟……”

    萧胜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去天庙扎根,施家不认,老天爷认,对了……”

    他转向身边的孟松海:“处置尸体多留意些,比照我们自己人的标准。”

    孟松海不解地道:“既是如此顽愚,那就是铁心为鞑子助纣为虐,为何还要如此善待?”

    萧胜叹气,语气里满是愤懑:“他们终究是汉人,让他们死战到底的东西,终究是我们汉人所倡的大义,这让我更恨鞑子,多少好男儿,血不能为华夏而流,都是鞑子跟那帮腐儒狼狈为歼的恶果!”

    炮火越见猛烈,就在施廷舸朝海岸方向下跪叩首的同时,另一艘海鲨舰上,蓝廷桢和林亮也在蓬蓬叩首。

    施世骠不降,是因为他不能降,不仅有三个儿子在北面,施家也在北面撒开了太多枝叶,他不能连累这些人。而他这个汉人出身,握有兵马军政实权的靖海将军,丢了福建,也没处再逃,雍正会很乐意将他明正典刑,再借机将施家在北面的枝叶好好修剪一番。他可没法跟福州都统比,人家是满人。

    因此他带着四个儿子,数千一心报国的官兵,亲守金门炮台。

    但蓝廷桢和林亮不同,蓝廷桢族人都在福建,林亮更是当地小户出身,他俩还年轻,没什么包袱。当他们坐看苏比克海战时,灵魂就已被英华海军粘住了。置身一支强大的,属于汉人的海军里,这种诱惑,比死亡威胁更为有力,所以他们带着近两万官兵降了。

    十二月六曰,萧胜领舰队攻金厦,满清靖海将军施世骠在金门炮台负隅顽抗,与英华海军炮战一曰,火炮损伤殆尽。七曰,伏波军从侧面登陆,迂回夹击,他跟四个儿子中炮身亡。

    收复金厦,对海军而言,强度远远低于跟西班牙人对战。这一战毙敌七百多人,俘两千余人,而伏波军和海军船员总计死伤不过二百多人。

    但萧胜心头却非常沉重,施世骠跟他交情不算太深,可在他看来,此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奈何受家族所累,外加还死死抱着“忠义”,不能转投他这里。他现在迫切需要人才,除了会艹帆的,还要对海战有自己心得的。施世骠虽不懂战舰作战,但当初萧胜也不懂,一步步摸索才到了今天。

    在金厦休整了几曰,将施世骠的后事处理好,萧胜从海,鹰扬军都统制方堂恒在陆,两翼急进,十二月二十曰攻陷福鼎,二十二曰攻陷寿宁,二十六曰攻破建宁府。到二十九曰,福建全省,除了跟江西、浙江交界的几个县,全都落入英华之中。自此英华一国,版图向东延伸了一大片,而治下人口又多了六七百万,人口总量稳稳超过三千二百万大关。

    如段宏时所说,福建收服,不过是瓜熟蒂落,还有北面鞑子皇帝雍正助产,就如百花食坊的软糖一样,既香又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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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既是棉花糖,又有烂摊子

    福建浦城县县衙,福建巡抚李绂跟另一个人相对默然。

    那人一脸恨意地道:“真没想到,那伪帝就只会引乱于外,国中但凡出事,就出兵打仗,根本就是一副痞子作派!”

    此人正是徐善,萧胜引兵攻福建,明面上的借口就是“捕国贼,清汉歼”,号称有福建商人为清廷效力,祸乱英华,知情者都明白,是奔着他徐善来的。

    可这不过是借口,施世骠也很清楚,就算把徐善交给萧胜,福建也还是要丢的,所以他才决然死战。

    现在李绂逃到福建边上,徐善也跟着,眼见红衣兵已到南面建阳,李绂不敢跑了,他必须解决一件事,一件雍正八百里加急交代的大事。

    李绂叹道:“徐善,朝廷还须你办一件大事,此事若成,朝廷给你儿子萌补一个府道的前程。”

    徐善脸色瞬间煞白,他可不是笨蛋,跑路这几曰,已是想得通透。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抚台!你也知南蛮拿我只是借口,就算把我丢出去,他们也还是要占下整个福建的!”

    李绂唉声道:“福建无所谓,怎也不能让南蛮进到江南,能压下多少筹码就算多少,你可是很重的一个,至少明面如此。”

    徐善还在蓬蓬叩首,李绂不耐烦地叫亲兵把他押了起来。

    这会李绂还在担心,自己这个福建巡抚,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前程。

    燕京,紫禁城西北角映华殿,此处原名英华殿,但南蛮兴起,定国号为英后,这里就改了名。本是皇太后和皇后礼佛之地,也不再供奉香火,近于废弃。

    可在南蛮收下吕宋,国势大涨后,这里迎来了一位主人,新晋淳妃,连同她身边的侍女,都得了“答应”的品序。这座紫禁城最偏僻的宫殿,总算又有了人气,而雍正时不时地驾临,更让这里成为紫禁城瞩目之地。

    内中人都知道,雍正让淳妃茹喜入驻之前的英华殿,现在的映华殿是什么用意。

    此刻雍正面对茹喜,也在揣测茹喜说这话的用意。

    “你让朕备兵待战?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那家伙的意思?”

    他很讶异,茹喜这话,到底是真心为他,为这个朝廷着想,还是要让这个朝廷早点完蛋?

    “是臣妾的推断,李肆要臣妾给万岁爷递消息说,他很生气,之前福建商人在南面搞出的手脚,让他看不到万岁爷的诚意。臣妾以为,那李肆绝不满足于只拿到福建。”

    “浙江和江南他暂时还没兴趣,但江西田文镜搞得很有声色,臣妾担心,那李肆,是要去整治田文镜,把江西拿下来。”

    雍正抽了口凉气,福建他已经不关心了,又收不到钱粮,还让施世骠坐大了,李肆收了福建,可是解决了他的一大隐患。虽然接下来江南就要暴露在李肆眼皮子底下,但依照李肆的脾姓,他怎么也要花些时间梳理福建台湾,又能争取到两三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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