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总督李卫奏报,田文镜的抚标跟王国栋所遣的九江镇标在南昌城北交火,双方各出动了好几百人,都动用了枪炮,死伤数十人。抚标打跑了镇标,还扣押了王国栋。田文镜已呈上奏折弹劾,但王的家人也将王国栋的奏折送到了李卫手里。李卫不敢私扣,径直发到了京城。
雍正即便心情郁乱,也不得不强自振作,来面对这桩大事。两位二品大员动用绿营互攻,自康熙中叶后,地方就再没出过这种妖蛾子。如今却在他雍正朝上演了,雍正怎么不心惊肉跳。他跟四位军机大臣的第一反应完全一样,都以为是南蛮在中间动了什么手脚,甚至还是南蛮要进兵江西的前兆。
仔细看过双方的奏折,雍正才松了口气,跟南蛮无关,纯粹就是田文镜和王国栋之争。
田文镜是江西第一人,而王国栋是类同钦差的观风整俗使,按理说,这两人本不该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可王国栋报称,田文镜在江西骄横跋扈,视朝廷经制于无物,他不过劝诫一二,田文镜就杀了他的两个家人,还企图将他就地构害。他调九江镇标,不过是自护,却不想田文镜居然把江西当作自家私国,悍然调动抚标,起了兵灾。
田文镜却弹劾王国栋一到江西,就跟当地豪绅勾结,抗阻他在江西所行新政,甚至还让家人鼓动地方府县作乱,所以他不得不杀了王国栋的家人,本只是想召王国栋质询,王却悍然招兵,形同谋逆,这才动了手。
两方各说各话,即便雍正赏识田文镜,觉得多半是王国栋坏事,但两位大员在地方上动兵,都是罪无可赦,抖着田文镜的奏折,雍正就暗自怒骂,手下真是没有一个安心能用的人。
马齐问张廷玉:“田文镜在江西,到底行政如何?”
他这话已是隐隐在责田文镜,谁都知道田文镜是新政急先锋,而马齐本人是坚决反对这些新政的,眼见有机会压压新政势头,自然不会放过。
允祥道:“行政如何还看不到,可南蛮前番进兵江西,被他打了出去,却是大家都看到了的。”
没错,之前英华进犯江西,三面都没能啃动,成为朝廷重创了南蛮的绝佳宣传材料,虽然实情不过是英华军小规模的试探,动用兵力不过千人,死伤不过二百,更没一个俘虏留给了大清,而江西兵则付出了死伤近两千的惨重代价。
隆科多神神叨叨来了一句:“可这般肆意妄为,是把江西当作了他田家的么?他田文镜好大的胆子!”
雍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允祥的话是关键,马齐的立场也清楚,可隆科多……怎么屁股也歪了?
张廷玉赶紧和稀泥:“不管此事内里,地方大员动兵互攻,都是杀头的罪!要先论他们的罪!”
雍正再看了一遍奏折,特别是王国栋的奏折,眼角忽然一跳。
这田文镜,不仅是有才,还有着大决心啊。
雍正这么感叹着,对四位军机大臣冷声道:“田文镜在江西有专权,是朕许了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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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李卫的脑子
“制台勿虑,皇上许了我在江西专权,降罪自是免不了,可我这江西巡抚,该还能作下去,多半就是降五级留用。”
江西九江府衙,田文镜如此对李卫说着,冷厉面容上似乎还夹着冰渣,一点也无大难临头的焦灼。
“老田啊,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你这胆子,真是让我李卫咂舌。得亏你是在江西,要在我安徽或者江苏这么搞,皇上都难保住你!”
李卫摇头叹气,跟早年相比,此时的李卫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急声大嗓门,不是那身官服,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封疆大吏,更与皇帝门下第一走狗的形象不搭边。
唯一显出岁月痕迹的就是他那额头,不过三十多岁,皱纹却已深了,看得出是脑子动得太多。
原本两江总督辖江西、安徽和江苏,但南蛮立国后,江西就被单独划了出来,现在是田文镜这个巡抚单干。李卫有遥领照应之责,无伸手过问之权。
现在田文镜跟王国栋出了事,不管是互斗还是互参,江西不宁,李卫就必须过来负责。
李卫跟田文镜交情不深,可都是雍正门下孤臣,彼此关系自比其他人要近一些。加之李卫心怀也广了,田文镜虽姓格偏狭,却知这年轻总督乃今上第一亲信,也执礼甚恭,两人还能说得上话。
“上谕还没到,就只能委屈老田,暂时把顶戴搁在我这,跟王国栋一同听候发落了。”
李卫过来也是要办这事,两人擅动刀兵,这已是罪,他得将两人一并拘押。
“自该如此,不过今曰还有九江府官员圣训之事,王观风已在牢中,容下官主持完此事后,再由制台发落。”
一事归一事,田文镜不忘另一件要事。
“圣训……哦哦,是是,此事的确要紧,老田你就去办吧,对了……”
李卫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肯定是要保田文镜的,不为其他,至少田文镜看起来能护住江西。眼下他正在吴淞口等地大修炮台,防备南蛮从海上入江南,而陆上江西是一扇门,浙江是一扇门,能有一扇门牢靠一些总是好的。
李卫郑重地道:“老田,皇上该是要护你,但也不能全让皇上扛着担子,你得作点啥,比如在你江西的地里刨块石头,上面刻着‘大清万年’一类的字什么的……”
田文镜两眼一亮:“祥瑞……没错!不过可不能整得这么粗,还应弄点什么光色,合上时辰和地头。”
接着他耸肩道:“这事文人最在行,让他们弄去。”
造祥瑞可是大手段,专门用来造势,田文镜在江西弄个祥瑞,就能冲冲他跟王国栋相斗的恶气。有了这一势,雍正更好把这事轻拿轻放。但祥瑞用得好不好,也很考验功夫。康熙皇帝很喜欢这事,也很计较这事。你若是首尾不干净,时机不够好,让他觉得太过刻意,太造作,会在史书上留下太肤浅的名声,他就会不高兴。
康熙五十岁作万寿节时,曾经有位巡抚献上一对白龟,康熙本是很欢喜,献宝的官员画蛇添足,在龟甲上刻了“康熙万福”的字样,宣称是天然而成,要命的是“康”字那一点刻到了龟甲边,不小心折了边,“康”字没了头,让康熙大为光火。那巡抚献宝没得好,还被降了三级。
如今雍正上位,对祥瑞更是在意,刚登基时,就有官员报告说在顺治的孝陵,古传说中的祥瑞之草蓂荚屡见。康熙的景陵碑文刚立好,官员就报说有灵芝绕碑石而生。雍正都一一笑纳,嘱咐史官细细记入。
雍正大力推行新政,地方官员难有进展,祥瑞也就成了一桩报功推过的手段。就如年初,河道总督就报称黄河变清了,钦天监也说有五行星同时并见于天,这表示我雍正朝已是太平盛世,文教昌明,真儒辈出。
自然,雍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对祥瑞的“可信度”要求更高。去年陕西巡抚呈上一幅“瑞谷图”,图中谷子一茎多达十五六穗。《东观汉记》说过,东汉刘秀所生那一年,就有谷子一茎九穗,一县大熟,所以光武帝取名为“秀”。这个段子对读书人来说太老,那巡抚想借这个老段子称颂雍正圣明,还把本就夸张的九穗改为荒谬的十五六穗,雍正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就驳了回去。
得了李卫提醒,田文镜出了府衙后堂,来到正堂外,此时一府的数十州县官员已经聚齐,开始作每月例行之事,也就是“诵圣训”。
所谓圣训,也就是皇帝的教诲。前明开了乡老聚听圣训的先河,而满清将这事发扬光大。不止要在乡间宣读,自康熙开始,还代代皇帝有自己的圣训。雍正即位后,也将宣导圣训作为一桩新政,花了大力气办。派往各地去的观风整俗使,很重要一项工作就是这事。
原本王国栋没来时,田文镜就很重视这事,如今王国栋被他干下台,他又来亲抓此事。不仅要在乡间宣导,更要所有官员诵读。
圣训很多,康熙时就长得要命,加上雍正自己的,更是繁复,因此也只是择要诵读。
官员们摇头晃脑地同声念着,每念一句,田文镜就作一番讲解,现场庄重肃穆,鸟儿过头,也息了呱呱之声。
“敬天法祖,勤政亲贤,爱民择吏。”
“圣上教诲,我等臣民,首重敬天法祖,何谓敬天?三纲五常乃天道,圣上既为天子,忠君即为敬天。何谓法祖?孔圣之言,千古不移,遵孔圣之道,即是法祖……”
“除暴安良,勿过宽柔,勿过严猛。”
“尔等地方父母,抚州县之要务,刁民恶民是为强,强即是暴,柔民顺民乃弱,弱即是良,这就是除暴安良。行此事莫手软,也莫绝了后路……”
“同气质亲,实为一体,诚心友爱,修戚相关,时闻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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