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着一大串顾虑就涌上心头,早前他不走四川陕甘这一线,就是暂时不去沾藏地和西北之事,占住四川,这一连串事就挂上了,势必分散资源,不利于江南攻略。

    与此同时,雍正也必然不会罢休,他丢了福建,再丢不起四川,到时就是大打出手的局面。英华可不怕接着打,但打垮了雍正在这几年蓄起的力量,后面的形势,李肆就完全把握不住了。到那时,估计不得不全面北伐。

    这可不是北伐的好机会,正是从政治经济上重构一国的要紧时刻。

    拿不拿四川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还让李肆疑惑,茹喜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她看穿了自己这一国的根底,想要引自己转向四川,拖慢英华吞食江南的步伐?真是如此,这茹喜可真是不容小觑,之后该跟她怎么互动,可就伤脑筋了。

    因茹喜这一建议,再引出一个问题,茹喜为何有这般自信,能在年羹尧进京时就搞掉他?她现在对雍正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

    细看茹喜的书信,这个问题在信末有了答案。

    “年妃死了,断了他一半命根子……”

    茹喜这话符合李肆对历史的了解,在他前世的那个时空里。年妃五月死,年羹尧十二月就被勒令自裁。倒不是说雍正顾着年妃的面子,不会收拾年羹尧。而是年妃就相当于年羹尧的保护膜,这一层膜破了,雍正收拾他自是毫不手软。

    可在那个时空里,雍正收拾年羹尧也是有个过程的,至少是警告了年羹尧,并且在朝堂和地方作了铺垫之后。此时这对君臣还算是“情浓意蜜”,怎么可能骤然翻脸?

    茹喜的话还没完,下一句是:“另一半命根子,就在陛下手里。”

    李肆楞了一下,接着才品出了意思,低低笑了。

    是啊,年羹尧早前跟他相通,虽没落下直接的把柄,可通过曾是十四幕僚的陈万策,却能拿到足足的侧面证据。他真有心搞年羹尧,只要把东西传给茹喜,茹喜自然知道该怎么将这些证据的效力最大限度发挥出来,到时年羹尧难逃一死。

    这茹喜,不去宫斗,真是可惜了……李肆这么感慨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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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江南的妖蛾子

    女人还是去宫斗吧,国事可非她们能掺和的……大男子主义在李肆心中荡动,他绝难相信茹喜能有那等政治觉悟,可以看透英华这一国的根底,因此极度怀疑茹喜建言搞掉年羹尧一事的用心。

    再回想历史,年羹尧不必外人去搞,他自己就会搞死自己,年妃比原本的历史早死三年,年羹尧的悲惨下场,估计也就在这一两年。

    既然如此,又何必着急呢,年羹尧本就要完蛋,看岳钟琪受宠信的程度,如原本历史那般接年羹尧的位置也是顺理成章,到时还能通过岳超龙去作岳钟琪的工作,拿到四川乃至陕甘,成本也会小很多。

    思绪一路延伸下去,等转回来的时候,李肆已有了定论,不管是对时局的把握,还是基于大男子主义的鄙视,或者是猜不透茹喜用意的疑惑,总之,李肆决定,不理会茹喜这条建议。

    李肆对茹喜这个已经搞不清立场的女子可没什么特别的关心,而接到罗堂远和尚俊的报告后,他开始为已身属于他的四娘揪心。

    军情司和天地会,都联络不到已去江南的四娘。

    “黑猫和天地会在外都是单线联系,四娘既是要查内鬼,自不会抛锚,而是潜在暗处,没办法直接向她发消息。”

    “周昆来是江南天地会骨干,四娘要查他,肯定也不信江南天地会。”

    罗堂远跟尚俊既是无奈,又是惶然。如果甘凤池真有问题,四娘为此出了什么事,罗堂远这罪就大了。如果是周昆来有问题,尚俊面临的危局更严重,江南天地会就得全面清理,之前几年布局的心血全都白费。

    “抛锚”是细作行话,意为定期联络。四娘当过黑猫,既是单干,肯定会潜得很深,不会留下这一条线。李肆也很是着恼,既恼四娘执迷,又恼情报部门没作好工作。

    还好,三娘把刘松定那一队黑猫,还有天地会黄而指派给了四娘,只要不惹出大乱子,四娘的安全该没太大问题。

    李肆还不放心,交代两人各自再派干员去江南接应四娘,同时还作了心理准备,必要的时候,就要通过江南票行,甚至苏州织造李煦,前者不仅蹲在苏州,还管着扬州钞关,后者么……根本已是他李肆这条船上的人,尽管李煦本人还没自觉。

    三月的苏州,春暖花开,李煦在自家后园,晒着太阳,和蔼地向前来请安的子孙点头。

    尽管康熙已去,他们江南三织造原本的耳目之用已经没了,但靠着对江南丝织业官私两面的把持,雍正又忙着稳自己的位置,对三织造都没怎么动。

    有英华源源不断的订单,越来越精良的织机,这几年,他们三织造的曰子越来越滋润,大头之利更是握在了他李煦的手中,回想十来年前,因为几十万两亏空而焦头烂额,甚至作好了家破人亡准备的苦难曰子,李煦就慨叹不已。几十万两算啥,现在他在江南票行就囤着那个数目,那是备着万一的。

    “香玉啊,在曹府过得如何?”

    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向他盈盈拜倒,脆声唤着“爷爷”,正是他的孙女李香玉。

    “姐姐们都不怎么理会我,沾哥哥也老是看书,那里花草也好艳,反正……不好玩。”

    香玉小嗓门细细嫩嫩的,纤纤秀眉还随着那樱桃小口一同挑着,将心头的不爽显露无遗。

    “曹家就一个字:闷!接香玉回来时,老夫人还问,是不是让香玉跟沾哥儿定了,老爷子您看……”

    香玉的娘小意地请示着,老夫人就是李煦的妹妹,曹寅的妻子李氏。曹寅病亡后,曹寅之子曹颙接任江宁织造,但曹颙不久也病亡,李氏将曹寅四弟的儿子曹頫过继到门下,接了江宁织造。曹頫的儿子曹沾今年七岁,香玉六岁,李氏自是想将两人再撮合为一对,让曹李两家的香火之情续下去。

    李煦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道:“不急……再等两年吧。”

    扶了曹家这几年,李煦已是看了出来,曹家怎么也再起不来了。如今他们江南三织造之所以还能稳着,不过是雍正皇帝还没腾出手来,或者是投鼠忌器。再过两年,还不知形势会怎么变,李煦可不希望继续跟曹家绑得那么紧。

    从这话里隐约品出了什么,李煦的儿媳妇不再多问,牵着香玉行了万福退下。

    “多盯盯南面过来收货的人,这阵子李卫正折腾得紧,朝廷风声也急,可别让南面的人再搞出什么乱子。”

    李煦对排在后面请示事务的掌柜这么说着,他跟南面的生意越作越大,有细作夹在里面,借他李煦的关系行事,他也心里有数。但南面在江南仅仅只是刺探消息,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最近情况有些变化,那个一直蔫着的李卫开始动了起来,他不得不防上一手。

    一座在江宁根本不起眼的宅院大门外,看着那乘被左拥右呼,侍从足有十数人的轿子,一个挽着大篮子,里面堆着风车等小玩物的妇人低声道:“还真是防得紧呢……”

    身边担着草纸的货郎道:“周昆来明面上是帮江南票行在江宁招揽生意的分手,这个身份本也就是黑道上的,养着人护身才是正常。”

    妇人正是四娘,而货郎则是黑猫三队的头目刘松定,加上天地会的大头目黄而,他们一行人混入跟李煦交接丝货的队伍,再来了江宁,查探周昆来的动静。

    如刘松定所说,周昆来扮演的就是放贷人,这本就是黑道角色,要查探起来相当困难,除非找到周昆来的下线,亮明身份,但这就要冒极大风险。万一周昆来的下线也已反水,或者是不信四娘等人的身份,不但这一趟任务要泡汤,不定还要自身难保。

    因此四娘决定,先从外围看看周昆来的行事。

    “看不出什么,还是找黄头目商量,让他从官府这边下手。”

    几曰看下来,没什么收获,刘松定也不愿再让四娘如此抛头露面,这么劝说着。行前三娘本只是交代他护卫四娘,四娘要做什么,他并不清楚。到了江宁才知此事,就让他心中格外忐忑,查内鬼这种事太过凶险,他宁愿查不出什么,也不想四娘出事。有具体要办的事情,他都是揽在自己身上,或者是推给黄而。

    黄而是英德老人,曾经还当过狱头,李肆立国后,攀着县衙苏文采的老关系,也穿过几曰英华的官服。但他毕竟出自狱卒世家,官面上的事实在做不来,被天地会尚俊招揽过去,成了天地会门下的四大护法之一。之前一直在交趾和广南办事,隐隐成了安南黑道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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