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昆来真的呆住了,四队黑猫……寻常黑猫可都是单独一队出动,而那红猫,更是传说中的存在,甘凤池曾经提到过,说黑猫讲求行事狠厉,不留痕迹,而红猫则是死士,只求办成事,不考虑能不能活着,是军情司用来啃硬骨头的杀手锏,至今都未用过。

    枪声已响,官府肯定要来查探,四娘再无耐心,直接喝问:“老实交代,藏在暗中那人是谁!?”

    周昆来还在顽抗:“我真是……”

    刘松定急急道:“鞑子官府肯定要来查探枪声,还是把这家伙抓到合适处再审。”

    四娘点头,周昆来惊声道:“我正在给李卫办桩急事,若是抓走了我,李卫马上就能知道,到时你们怕是出不了杭州府!”

    四娘随口问道:“什么急事?”

    周昆来只觉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道:“他要抓石门吕留良后人一家……”

    四娘秀眉顿时挑了起来:“吕留良后人一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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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好人就得有好报

    “吕留良后人一家……”

    杭州府城,浙江巡抚衙门里,范时绎拿着李卫的书谕,皱眉沉思。

    “李卫要我封嘉兴府海陆两境,严防吕家人走脱,却又不让我浙省官府去拿人,抱的是什么用心?”

    范时绎是本朝开国大功臣范文程的孙子,康熙末年任马兰峪总兵,康熙驾崩,雍正登基后,大治防务,摆出一副若是大将军王起兵作乱,自己就舍命相抗的架势,得了雍正赏识,转武为文,任浙江巡抚。

    如果不是李卫转督浙江,雍正搞走康熙旧臣满保后,范时绎本有可能升任浙江总督,因此他对李卫分外不爽。之前李卫在浙江又搞整肃江苏官场那一套,这不爽已然升级为愤恨。

    师爷在旁道:“之前李卫就在罗织文罪,他的师爷田芳四下活动,据说矛头直指吕家,想是要在查嗣庭案之上再起一峰,现在怕是要直接下手了。”

    范时绎自有思量:“吕留良在江南素有文名,我都去献过牌匾,观李卫前两年主政两江,并非毛躁而无章法之人,要动吕留良,背后必有大由头!如今他要我浙省封境旁观,该是要用自己亲信拿人,以保万无一失,这意味着……”

    师爷点出了东家未尽之意:“这不是李卫自己的意思,怕是皇上直下密谕。”

    此时曾静案还只在西安和雍正之间来回,雍正也只向李卫发了廷寄,但范时绎的政治嗅觉很灵,竟然猜到了大致背景。

    由此他更是怒火高炽,因为雍正只向李卫,没向他这个现管的浙江巡抚下廷寄。

    也许是雍正觉得范时绎不善文事,之前查嗣庭一案,也只是要他帮着拿人,搜罗罪证等事都是刑部直接搞定,吕留良案的背景更深,雍正自没有想到他。

    范时绎却不是这么想的,从查嗣庭到吕留良,全在他浙江治下,他更去给吕留良家献过匾。雍正只让李卫动手,是不是已在疑自己?到时清查吕留良案,自己要受多大牵连?

    想透了这一层,怒火又转为忧惧的寒冰,范时绎坐如针毡,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就如当年在马兰峪准备抵挡大将军王的叛军一般,见机在先,可是他范家能有三代富贵的依凭。

    左思右想,范时绎咬牙道:“先下手为强!必须抢在李卫之前,拿住吕留良!”

    在此事上打酱油,坐等吕留良案会跟自己有什么牵连,跟自己先拿到人,再转给李卫,这之间的差别就太大了,至少能先把屁股洗干净。但这事如李卫必须得有由头才能动手一般,他要拿吕家,也得有由头。

    师爷灵机一动:“杭州府之前在海宁办查嗣庭案,抓了一个叫王之彦的书生,他正是石门人,如今关押在石门县衙正待秋决。从他身上攀咬到石门吕家,抓人则名正言顺。”

    范时绎展眉击掌:“好!速速去办!”

    既是浙江士子,更是石门县人,怎么也能跟吕家有牵连,什么文书证供,边抓人边办。

    李卫跟范时绎的协作步调出了差错,着落到下面,情形就让外人觉得很是迷糊。

    从杭州到石门不过百来里路,石门县城一处客栈里,周昆来对四娘摊手:“别误会,真有人要来搭救我,也不是浙江抚标,他们还巴不得我完蛋呢。”

    此时四娘等人已经浮出水面,借用江南天地会的力量在监视杭州府的动向,刚刚押着周昆来到石门,就得报消息,浙江抚标正在调动。

    黄而匆匆进了客栈,低声道:“我去摸石门县衙的底时,县衙牢头和刑房文吏都抱怨说,今曰一早从杭州府来了人,直接提审一个小生员,要他交代跟吕家的关系,以及吕留良到底有哪些著述,都说的是什么。”

    周昆来皱眉道:“不该啊,要对吕家动手的是李卫,为防万一,李卫连苏州官差都不用,非要从江宁调他自己的人,浙江这边,怎么可能先动手了?”

    四娘沉声道:“管他是谁动手,反正都是鞑子官府,你办好自己的事要紧!”

    周昆来苦笑着点头,然后在黑猫的押解下,去找自己的人传消息。

    这边刘松定道:“军情司和天地会的接应已经联络好了,明曰就能到地头,不过四娘……”

    他面带踌躇地道:“咱们本只是查探周昆来的根底,如今却要救吕家,任务骤然转变,大家都没怎么想得通。”

    四娘了悟地一笑:“要说我因私废公就直接说吧,还这么弯弯绕绕。没错,救吕家,主要是救跟我相熟的吕夫子,这的确是私谊。可往大里说,吕家也是江南读书人心中还剩下的一点骨气,鞑子既要拔,咱们就得保住。”

    四娘读书不深,但在李肆身边耳熏目染,一些道理却是很懂,她再道:“江南这些读书人,不少都像吕夫子这般心怀华夏,不愿为鞑子朝廷效劳,所以隐于乡野。他们虽然持孔圣道,却还守着华夷之辨,从这个大义来分,跟咱们是友非敌。而咱们一国,讲的是在这个大义之下,什么人都能容下,只要根正,自然会融进咱们一国。国中那些儒党,现在不也已经变了模样,开始提什么义利一家了么?”

    黄而点头道:“从人心上讲,咱们把吕夫子一家救回国中,可是一桩大利,我相信官家肯定会赞同四娘的决定。”

    四娘眼瞳闪着坚定的光彩,总结道:“这些大道理,其实也是虚的,关键是,吕家是好人,而我们有力量,既如此,就不能让恶人害了好人。”

    刘松定被这言语感染,轻叹一声,不再劝解,提起了周昆来:“此人心思真是看不透,他这般合作,到底揣着什么阴谋?”

    黄而撇嘴:“看牢他就好,到时抓回国中,慢慢折腾,就算揣着十八层地狱,也要给他掏出来。”

    那一夜,周昆来以李卫准备抓捕吕家的消息,换得了暂时的安全。但四娘却没放过他,要他配合解救吕家的工作,同时为防李卫起疑,也容他跟部下联络,定期发回消息。这其中自有危险,但此时四娘内有军情司的黑红猫,外有天地会密谍,周昆来要部下联络官府围剿,怕消息还没送到官府手上,人就要被截下,所以也没太大顾忌。

    周昆来的人正严密监视着吕家,不让这些人发出警告乃至动手阻拦,就是大功一件,因此四娘一行,此时算是跟周昆来合作。

    不远处,周昆来说了一大通诸事如常的套话后,看向自己的部下:“你听明白了?就如此跟制台的人禀报……”

    他话里那“如此”两字稍稍重了一些,部下若有所悟,赶紧埋首应是,旁边押解他的黑猫并没注意到。

    如四娘所说,不管是李卫的人,还是抚标的人,总之鞑子官府的人马上就要到。众人不敢耽搁,通了消息,定了计划,就直奔吕家而去。

    吕家是石门望族,家宅就在县城中,四娘等人问路时,路边食摊大妈出口都是文气十足,江南人文底蕴之深,由此可见一斑,让四娘和刘松定等新一代的年轻人既觉好奇,又隐隐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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