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隆心中发着感慨。

    片刻之后,轰轰巨响连连,前方顿时硝烟弥漫,大地也在颤动不停。萧胜竟然是挨着炮一门门的连放,完全没按照惯常的规矩,点火就飞奔出至少十丈之外。

    木台上的施世骠抽了一口凉气,台下的官兵更是一阵搔动,这人还能活?不少泥腿子冒充的兵丁更是像炸了窝的兔子,撒腿就开跑,被官长一阵鞭抽脚踹,才好不容易拉扯了回来。好在炮声隆隆,吸引住了台上施世骠的注意力,并没注意到台下这慌乱的一幕。

    十二响,一响不少,一响不多,二百多步外的山坡上,十多道烟尘也正飘扬而起,见那烟尘的粗细,炮子显然还余势未尽。

    “好炮!好炮!”

    施世骠的细小眼睛也撑开了,精光迸射而出,小小劈山炮都能轰出这般威力,他跟着父亲施琅征平台湾也没见过。

    心思一动,眼珠也转了起来,施世骠再度感叹:“是叫萧胜吗?好汉子!”

    前后两次的赞叹,涵义却不一样,白道隆赶紧开口:“是啊,这萧胜本是我早年亲随,尤擅枪炮,当年台湾平刘却之战,他可也是立了奇功的。”

    施世骠目光黯淡下来,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想把这个萧胜调到福建的心思也散了。白道隆的话说得很直白,这个萧胜,是他白道隆的人。

    “没见识!”

    远处的萧胜歪着嘴角,对后方传来的搔动满脸不屑。

    “是啊,老大一炮轰死六人的神射,他们要见了,下巴不都得全掉地上!?”

    张应拍着马屁,却也和梁得广一同挺胸叠肚,这一轮十一成装药的连珠炮,他们这两个炮手可也是出名了。

    “得了,我那算什么?四哥儿一炮轰得上百人碎了胆子,那才是真正的神射!”

    萧胜记起了寨堡那一战的情形,李肆那一炮霰弹才是制胜的关键。

    “说起来,这炮就是四哥儿造出来的,凤田村的那些炮工可没这能耐!四哥儿……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梁得广嘴里啧啧有声,思绪也被萧胜带得飘飞起来。

    “我隐约觉着……四哥儿……就不是人。”

    张应掐着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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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夏日已临

    “如斯匪民,何以称人……”

    紫禁城乾清宫弘德殿,用完晚膳的康熙在这里歇息,顺手翻着今曰送来的奏折,看到两广总督赵弘灿的奏折时,低低开了金口。

    在他下方,白须白辫的李光地正虚虚坐在小凳上,手握茶杯,像是在沉思。听到这话,拧着眼角,朝康熙身前的书案瞄去,数了数已用朱笔御批过的奏折数量,已然明白康熙是对何事发了感慨。

    可他却装作不知,开口问道:“皇上所忧何事?”

    “韶州府矿徒又在闹事,烧死监生一家一十三人,更聚了上千流民袭扰乡人,若不是地方军政应付及时,还真要弄出一番大动静。估计这赵弘灿的下份奏折,又要说到开矿禁之事吧。”

    康熙徐徐道来,他看向李光地,语气亲昵。

    “晋卿,不独广东,南方此类情事绵绵不断,这矿禁是不是该有所更张?”

    李光地顺势离了那让他老骨头悬得异常不舒服的小凳,跪伏在地。

    “皇上,地方督抚请开矿禁,不过是希翼另开财源,本心可非在地方安靖之上。皇上圣心烛照,当知这矿禁一开,遗祸更是远胜于今,两害相权取其轻,臣意一如既往,禁!”

    康熙呵呵轻笑,站起来活动气血。

    “可那些草民,有业就成良民,无业即为贼匪,此害也着实烦心。”

    李光地答得坚决。

    “耕天下哪得洒种坐等?前明之覆,即在这荒废二字上。田地不论肥瘦,杂草滋生总是难免,地方军政就得时时割草,不得懈怠。”

    康熙嗯了一声,李光地所说,他二十年前就已然悟得通透。

    别看如今一力禁矿,南方各省的矿徒流民闹得是非不断,可看到实处,这开矿并没有真正禁绝。地方上的黑矿比比皆是,足以容下大部分矿徒流民,不至于让他们群聚为大害。纵有小害,地方也能碾平,不足为患。

    地方督抚求开矿禁,不过是手中财源支拙。开了矿禁,只能让督抚管治,他们想的就是以这管治之权,换得商人财货而已。督抚这心思,倒多不为私心,而是地方用度的确紧张。但若开了这口子,到时候公私心就难分清。

    督抚是否贪渎不值得关心,怕的是如前明那般,让地方有了挪腾之力,这可就深蕴祸患。更怕的是朝廷开矿,就意味着鼓励矿商,到时候人力银子都往开矿上凑,矿尽之后,百万矿徒动荡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明压这开矿之势,开矿之利就汇聚不到一起,为各方势力分流,这才是理想的状况。地方钱少,权轻,事就少,李光地所言,可是治政之根啊……

    想到这,康熙微微皱眉,此事他们君臣早有默契,刚才他口里谈此事,心在想另一事,李光地却摆出一副就事论事的姿态,全无以前的剔透灵巧,看样子已料到自己召他来是所为何事。

    “这李光地,可真是汉人表率……歼猾数十年如一曰。”

    心中感慨,面上却未动声色,话题骤然一转。

    “噶礼张伯行互参案久悬不决,朕不欲此事再扰朝政,想着就依张鹏翮所议,张伯行革职,噶礼降级留任,晋卿以为如何?”

    督抚如何处置,大学士虽能说话,却远不能一言而决,康熙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像是由李光地来取舍一般,李光地却是松了一口气。

    “若皇上已圣心读才,臣无异议。督抚不思和衷协恭,互相讦参,殊玷大臣之职,牵累朝堂祥宁,皆是有罪!”

    只谈事面,不谈案子本身,同时还留下了话口,等着康熙拿捏,李光地这事不沾身的功夫已臻化境。

    康熙却是不舍,步步直逼:“朕就是没定下决心,如此处置,本心是安大局,却又担心世人说朕敷衍护短,牵起满汉之争的话头。晋卿有何思议,可直中说来,即便有所触耳,朕也不怪罪。”

    李光地心中一叹,皇上你何必再问,当初本是噶礼贪腐案,却被你开口说成是噶张互参案,调子早就定下,却还要臣子周旋着护住你的面子,这事都做了,还哪里来的面子……

    只是康熙已然直白到这地步,几乎就是在变相地求着自己,李光地再也不能支吾了。

    “张鹏翮所议太平,未能留出皇上置啄之地。皇上当再派钦差,最好是……满大人前往……”

    李光地刻意将“满”字咬得重了一些,康熙嗯了一声,沉思起来,片刻后,呵呵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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