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胜麟出身陆军系统,对海军武备不怎么熟悉,但还是听说过这种炮。只是这炮如此神奇,眼角再溜到两里开外,水柱就在清兵船影附近升起,原本以为自己将是主角的心态,顿时消散无影。
“这新炮不仅有新技术,还用上了多年前的老技术,随船的技师里,有人为这个项目已经埋头琢磨了快十年。”
米安平很有些感慨,没错,这炮用上了早年造飞天炮时鼓捣出来的液压制退机。当年是材质和工艺不行,弄出来的东西可靠姓太差,只好丢在一边。
佛山制造局一直没放弃这个项目,现在有了蒸汽机锻管,再有从不列颠人抽水机上发展出来的管阀技术,制造局也在这个项目上加大了投入,液压制退机已经可以在两寸炮和三寸炮上投入实用。
不仅是用在火炮制退上,米安平在欧罗巴学懂了帕斯卡的一些理论后,觉得液压制退机似乎还是一扇门,一扇可以革新传动技术的门。眼下英华虽然有了蒸汽机,但传动技术依旧停留在齿轮和皮带上,而从制退机上,似乎还能琢磨出液压传动的技术。
当然,米安平此行的真正重点还是在火炮上,新一代的线膛炮不仅有液压制退机,在炮弹上也有所改进,具体效果如何,就只能以实战检验了。作为曾经远洋欧罗巴,见惯了大场面的科学家,他对战场可一点也不犯憷。
这两炮轰出去,正急扑而来的四艘清兵快哨船竟然也没犯憷,撸桨反而抡得更起劲。
“谁他妈把雷火罐点着了丢水里?现在可不是炸鱼的时候!”
甚至还有军将这么呼喝着部下,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这是远处那艘怪船轰过来的炮弹,还觉得是自己人丢出来的雷火罐。
双方距离已不到两里,雷公号船身打横,正慢吞吞地划着弧线,似乎想要掉转船头逃跑,惹得四艘快哨船的军将大声呼喝,要部下再加把劲。
咚咚……嗵嗵……两种有些微差异的炮声轰鸣,四团硝烟在雷公号上升腾而起,水柱在快哨船左右高高飞溅,脑子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
“滚出来!谁丢的谁他妈的马上滚出来!让老子查到的话,丢下去的就是你们的脑袋!”
可军将们却跳脚大骂,对方发炮,那是在示威,跟这边的水柱绝没关系。这可隔着两里远,水柱几乎就贴着船身,天底下哪有打得那么准的炮?
所以,他们只能把这难以解释的情景,归结到更荒唐的事情上,反正这种荒唐事在自己人身上可见得不少了。
“这可是风平浪静的洞庭湖呢,准头哪去了?”
雷公号上,米安平不满地训斥着部下,手下技师打过无数发炮弹,都是顶尖炮手,结果两轮炮击没一发命中。
一边岳胜麟无力地嘀咕道:“这么远也能打中么?”
双方距离缩短到接近一里时,第三轮炮击轰响,冲在最前面的一艘快哨船摇晃了一下,猛然喷溅出大片碎木,从前到后,拉出一片波澜,船上的兵丁失声惊呼,甚至还有好几个被震得坠入水中。
香瓜或者丝瓜剥瓤是怎么样的?这条快哨船的情形就跟那差不多,一发三寸炮的炮弹正中船头,从前到后透穿脆弱的水密舱板,同时将甲板拉扯碎裂。
从外表看,这船似乎还没受致命损害,但紧接着船身一滞,不仅速度慢了下来,船头还渐渐向下压去。那一炮已将船头轰烂,还捣碎了好几层水密隔板,整条船沉下去不过是时间问题。
另外三条快哨船如梦初醒,摇撸的,划桨的当时就全停了下来,一两百人傻傻看着那条快哨船,可受害船上的官兵却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所熟知的水战是相距最多三五十丈的枪炮轰击,即便是炮,圆弹的效果都是砸烂船板,哪有像这样穿透几乎整条船的情形?
有清兵凄厉地叫喊起来,“怪物!有怪物!”
虔诚的清兵另有所想:“湖里的龙王发怒了!”
雷公号上,米安平正在发怒,“怎么搞的?还是没炸!?”
他火大地挥手道:“继续轰!”
再度响起的炮声,如冰水一般,终于将那三条快哨船上的官兵惊醒了。接着又是一条船像打寒噤一般地抖了一下,左右两舷斜着喷出一股烟尘,然后船身前后向下一压,再向上一翘。喀剌剌的裂响,让船上正东倒西歪的官兵跟着发出了刺耳的尖叫,龙骨断了……一条船正在扎猛子,一条船前后对折,后半截船身还被风帆带着,使劲压上前半截船身,另外两个幸运儿反应也不慢,不约而同地转舵回航。
眼见半里多外,两条敌船正在打横,雷公号上的炮手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分钟里,咚咚打出了四轮炮击,就见前方水柱混着碎木不断喷飞,偶尔还裹着一些挥臂蹬腿的人体。
“炮弹组的都是饭桶!都该喂鱼!”
岳胜麟已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无法理解米安平的怒吼。
制退机和炮管都需要冷却,炮击暂时中断,就见远处,第三条快哨船倒了桅杆,正在原地划圈,但其他部位损伤不大,刚才那几炮只轰中了甲板上层,对船体没太大影响。而第四条船则像是毫发无伤,船身两侧的撸桨比雷公号的明轮还转得快,翻着白浪,如飞一般地亡命逃窜。
似乎炮弹威力还有问题,前两条船是运气太好,都打中了甲板下方的船体……岳胜麟这么总结着。
“出什么事了!?冲!都冲上去!先把那船收拾了!”
前锋船队和德林的座舟就在四五里远处,眼看着己方的四条快哨船隔着一里远就被轰得七零八落,德林就觉恍若神话般的奇迹在光天化曰下上演,而他根本就搞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但是对方终究只是一条船,一条没帆没撸,呆头愣脑,还吐着黑烟,估计随时都能把自己烧掉的船。
自己这边有二十来条船,冲上去一顿围殴就好。至于刚才那不可思议的景象,德林甚至跟前方不少已经在水里扑腾的水师官兵心有戚戚,难道是湖里的龙王在翻身?
二十来条战船伸展为半月阵型,乌泱泱地扑了下来,岳胜麟深吸口气,觉得该是自己上阵的时候了。他一声招呼,百来名红衣兵在船舷就位,准备迎接可能有的近距对轰,甚至是接舷肉搏。
米安平却道:“你们先趴好了,鞑子的船可没那么容易靠上来。”
果然,两三里之外,雷公号的火炮就不断发威,一条条清兵战船像是被拳头一路揍着,不断喷出碎屑烂木,步履艰难地向前跋涉,有的被轰烂船板,有的被击断桅杆,有的则是人体横飞,被吓得降帆转舵。
当清兵战船接近到雷公号一里范围时,外面已经丢下了一圈破船,加上畏敌不前的,足足有七八艘船停了下来。
米安平的咆哮继续回荡在雷公号上,他依旧在痛骂炮弹组,让岳胜麟非常茫然,但岳胜麟相信,如果炮弹组的人在船上,以米安平的愤怒,估计会一脚一个,全都踹下湖里喂鱼。
“那是总兵座舟!”
接着他发现了异样的目标,岳超龙很熟悉清兵兵制,连带岳胜麟也对清兵的旗号烂熟于心。他看到了德林的座舟在一里半外,躲在最前方那圈冲锋的战船后面。
“轰他!别以为躲在后面就轰不到!”
原本岳胜麟是名义上的船长,可米安平却夺了权,对此岳胜麟毫无异议,他就觉得自己像个蒙学没毕业的小孩,根本就没办法掺和雷公号的战斗。
雷公号鸣响汽笛,锅炉工汗流浃背地朝锅炉里猛铲着煤炭,明轮哗啦啦转着,搅起两圈洁白的水浪,大副许桂掉转船头,切出一条斜线,从一条船体正中正咕嘟咕嘟猛进水的清兵战船旁边掠过,朝着德林的座舟方向机动。
噼噼啪啪的小炮声响起,清兵战船终于有了机会发出愤怒而无力的抗议,雷公号船舷、盖住明轮的铁罩,以及火炮的护盾如被冰雹刷过,可战果仅仅只是兵兵乓乓的金铁闷响。
雷公号的船舷也包了铁皮,当然不是装甲,只是用来防火,但清兵小炮的霰弹甚至圆弹,依旧对这层薄薄铁皮无能为力。
雷公号以侧面逼近德林的座舟,而德林却毫无危机感,以清兵内河水师的传统,这可是绝对的安全距离。
直到船身猛烈震动,德林才清醒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船身前侧,一股无形的巨力冲撞而入,几乎快撕裂了前半个船身,那一刻,他完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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