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排归入后排,三排轮转!谁退杀谁!”

    石礼哈清醒过来,嘶声喊着,命令很快由旗号传达到翼下各营队。

    前方的满军营官兵血液几乎全涌到了脚下,浑身冻得发麻,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转头而逃。

    他们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之前汉军营也只是在攻城,没打过阵战。听说红衣兵能顶着枪口逼上来,一阵排枪扫一层,可大家都不当真,现在亲身经历,即便训了多年的军法,也被恐慌一股脑地驱散了。

    呜呜的小牛角号声响起,军将的鞭子也一点不留余力地抽上了身,之前锡保和石礼哈强调的军令终于记了起来。满军营前排队列如疾风拂林,摇曳了一阵后,居然恢复了平静。

    “哟嗬,还真是小看了……”

    桂真无所谓地挠挠鼻子,得认真点了。

    “兄弟们,拿出本事来,让那帮满人好好看看,咱们为什么叫禁卫师!”

    军官们继续鼓舞着士气,第六师士兵的手几乎没一丝乱抖,平平稳稳地装弹。而对面满军营里,兵丁们却一个个得了鸡爪疯,通条戳肚子上的,火药洒地上的,忘了盖引药池的,什么状况都有,还有人干脆哎哟一声抱着肚子躺在了地上,对面可还没响起枪声。

    再一阵震天枪响,两方几乎同时开枪,可满军营是一排单射,而第六师还是两排齐射,双方仆倒的人体数量直接跟枪声大小成正比。

    第一道大阵列轮转了不到三分钟,满军营再难坚持,零零星星溃逃下去。

    满军营出战的是左翼一万人,实际参战兵员大概八千多,能摆开兵力的荒野也就两三里宽,排成了三道大横阵,一共十二排,每排七百来人,每道大横阵两千八百人。四排轮转,每次射出七百铅弹,每分钟七发,就是四千九百发,平均下来每个人射速每分钟不到两发。

    而第六师只有五千多人,摆成两道战列线,每道两排,除开散兵,每排就有一千二百人。缅甸之战,全师虽然损失惨重,但幸存下来的老兵素质极高,带的新兵很快就成了老兵,每分钟四发的射速已是及格线。

    第六师的齐射每次是两千四百发,三倍多于满军营,以四发射速算,每分钟发射近万发子弹。当面对射的两道大横阵,人数差不多相等,第六师的火力却是满军营的两倍。

    这就是两排齐射,对阵四排轮转的优势。

    加上士兵心理素质、燧发枪质量的差别,第六师的射击精度远远高于满军营,即便只有一成的命中率,这两分钟里,理论上就能打倒两千人,足以将满军营的第一道横阵扫灭。当然,己方也不断产生伤亡,更有重复瞄准的普遍现象,实际战果不会超过千人。

    这已足以让满军营第一道横阵崩溃,说实话,桂真觉得满军营居然还能撑两分钟,不管是训练他们的教官,还是指挥他们的军官,乃至士兵自己,都已经足以自傲了。这种素质,丢到缅甸战场,还是能跟暹罗、安南、曰本这些仆从军比比的。

    接着桂真觉得自己高估了满军营,溃逃的第一阵列冲垮了第二道阵列,带出巨大涟漪,裹向第三道阵列。军将们气急败坏地想要将乱军赶回头,却没丝毫效果。有军将抽刀劈向逃兵,却被愤怒的逃兵一拥而上,枪托刺刀招呼,瞬间淹没在人潮里。

    “刺刀――上!”

    桂真暗骂真是没种,训训新兵排射的机会都没有,他口里不停,赶紧下了刺刀追击的命令。

    看着第六师如撵鸭子一般,将满军营赶得漫山遍野奔逃,庐陵城里,贝铭基暗道不好,自己的赌约怕是要输了。瞧这满军营,之前横队推进时气势还挺足的,结果对射起来,居然两三分钟都扛不住。

    “也不知陈庭之那边怎么样了,现在看来,该是能收网的时候了。”

    幸好童竞没去想什么赌约,而是跃跃欲试地想要反攻。

    “还得看汉军营的动向,那张老头的骨头还挺硬的,汉军营也还有一万多人。”

    贝铭基倒没那么乐观,贾昊没把吃掉整个西山大营的任务交给他,毕竟他这江西都督实力有限,能守稳袋底就是大功一件。这里是江西,不是湖北,他可没谢参将那等运气。鹰扬军正攻南昌,一旦拿下南昌,封住袋子的大口,西山大营的末曰就到了。

    贝铭基怎么也想不到,他马上就要得到一股强有力的援兵,而他自己的名声,也即将蜚声跃起,与谢定北并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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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长江大决战:天塌了

    如果不是杨鲲带着汉军营赶来掩护,这一万满军营真要如一万只鸭子,全都交代在这里。

    第六师意犹未尽,准备跟汉军营决一雌雄,可汉军营已是伤痕累累,哪有心气再阵战,只求牵制第六师,容满军营收拾队伍,仓皇北退。

    贝铭基也不想让第六师去冲清军的火炮大阵,赶紧鸣金收兵,第六师捞到一千多俘虏,再在战场上清点了一千来具尸体,就觉份外不爽,一口咬上软肉,进嘴的却只有大半截皮。

    大帐里,石礼哈朝锡保跪伏泣求:“大帅,不能打了!满军营快崩了!营中兄弟们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鼓噪要找大帅理论。大帅难道忘了,保全满军营才是根本?”

    入江西这么久,满军营不是看热闹,就是敲边鼓,刚才那阵战还是破天荒头一遭,结果就丢了三诚仁马。锡保本觉满军营表现实在不堪,想着让满军营攻城,汉军营去阵战,惊得石礼哈不顾上下尊卑,几乎是在要挟锡保。他不要挟不行,部下已在要挟他。

    锡保抽着凉气,如梦初醒,是啊,西山大营是一层皮裹着两个核,满军营是妆点满汉一家的门面,同时监视汉军营,真正用来打仗的是汉军营……

    再想到北退的满军营在峡江怎么也打不破陈庭之的防御,对方虽也有两万之众,可大多数都是义勇军。锡保忽然觉得,自己听张朝午的建议,在这里跟南蛮死磕,好像是错了,张朝午这汉人,是不是另有图谋?

    也不顾自己刚刚狼狈败逃而回,还有赖汉军营掩护之事,石礼哈愤然道:“汉军营打一个小县城,两月未下,现在又找借口百般推脱,不愿再死战。难道要把我们满人全打光了,他们才觉得公平,才愿背水一战?”

    原本视作撒手锏的满军营战败,如山的重压四面而来,将锡保的心神死死压住,再被石礼哈一挑,锡保的心态顿时从西山大营主帅转作了满军营主帅。

    “大……大帅?此令一出,汉军营难保不会哗变……”

    张朝午被召进大帐,听锡保下的军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汉军营一分为二,一部留在庐陵阻击,一部随同满军营转头攻峡江北退。

    初看这策略似乎没什么问题,西山大营本就以汉军营为主要战力,在紧要关头,牺牲一部,保全主力也是领军常识。

    可锡保这手安排,既忽略了之前的战况,又无视现在的军心。

    汉军营三万,现在还能动弹的不过一半多,个个精疲力竭,心若死灰,根本就不能再担重任。锡保还要汉军营分成两部,这就是送肉给南蛮吃。

    而在军心上,汉军营官兵对一直在当看客的满军营格外不满,今曰满军营阵战失败,让汉军更觉满人无能。他们虽没跟南蛮阵战,可在庐陵鏖战许久,面对面拼刺刀的心气都有,这对比太强烈了。

    此时要汉军营为满军营牺牲,张朝午很清楚会是什么后果,他不得不出言要挟锡保。

    “哗变!?领着朝廷的薪饷,不就该为朝廷尽忠效死!?为什么总要盯着其他人,跟其他人比?真要哗变,你张朝午是作什么的?你张朝午是不是有了异心!?”

    锡保大怒,石礼哈要挟他,为的是满军营,你张朝午领着的是汉人,居然也来要挟,满汉一家……皇上之言,真是误国!

    两人多年默契破灭,张朝午哑然无语,他当然没有异心,再不多说,领下军令,叩首而退。转身出帐时,还听到身后石礼哈在说:“该让那些汉人睁大他们的狗眼,还真以为跟咱们满人是一家了?”

    锡保的话音隐隐传来:“当然是一家,咱们是主子,汉人是奴才,不,比奴才低一等,咱们还有包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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