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回应他们的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承德热河行宫,古北口提督拉布敦布置完行宫外围警戒后,才入宫请安,这是他的特殊待遇。雍正要他每曰在御前回报防务。

    进了行宫,见了一圈号褂上写着“直勇”字样的兵丁,他憎恶地撇嘴,这是李卫的直隶督标。雍正宠信李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此次巡狩塞外,不仅要李卫随驾,还要他带一千督标充任宫卫。

    汉人……真的可信?

    拉布敦暗自摇头,进到深处,守卫已换作了郎卫,他心头才稍稍好过一些,皇上还是得靠满人守着身边。

    见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一品大员正在训诫侍卫,那是新任领侍卫内大臣讷亲,拉布敦赶紧打千行礼,他还得向讷亲汇报事务。

    讷亲挥手道:“进去吧,莫多话,皇上身子有些虚……”

    再进到内殿,拉布敦又见到了富察氏的傅清,他是内殿侍卫,拉布敦心中暗道,皇上巡狩,一口气连拔了不少满人亲贵,都用在了身边宿卫上,也算是一种安抚了。

    傅清拦住了拉布敦,“军门啊,稍待,皇上正在看南面的塘报。”

    拉布敦正想跟傅清闲聊几句,就听内殿里面噗通、咣当、哗啦几声连响,接着是雍正身边的总管太监王以诚那扯得又尖又高的嗓音,仿佛天地都塌了。

    “皇上――皇上――!来人啦!传太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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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长江大决战:天塌了

    如果不是杨鲲带着汉军营赶来掩护,这一万满军营真要如一万只鸭子,全都交代在这里。

    第六师意犹未尽,准备跟汉军营决一雌雄,可汉军营已是伤痕累累,哪有心气再阵战,只求牵制第六师,容满军营收拾队伍,仓皇北退。

    贝铭基也不想让第六师去冲清军的火炮大阵,赶紧鸣金收兵,第六师捞到一千多俘虏,再在战场上清点了一千来具尸体,就觉份外不爽,一口咬上软肉,进嘴的却只有大半截皮。

    大帐里,石礼哈朝锡保跪伏泣求:“大帅,不能打了!满军营快崩了!营中兄弟们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鼓噪要找大帅理论。大帅难道忘了,保全满军营才是根本?”

    入江西这么久,满军营不是看热闹,就是敲边鼓,刚才那阵战还是破天荒头一遭,结果就丢了三诚仁马。锡保本觉满军营表现实在不堪,想着让满军营攻城,汉军营去阵战,惊得石礼哈不顾上下尊卑,几乎是在要挟锡保。他不要挟不行,部下已在要挟他。

    锡保抽着凉气,如梦初醒,是啊,西山大营是一层皮裹着两个核,满军营是妆点满汉一家的门面,同时监视汉军营,真正用来打仗的是汉军营……

    再想到北退的满军营在峡江怎么也打不破陈庭之的防御,对方虽也有两万之众,可大多数都是义勇军。锡保忽然觉得,自己听张朝午的建议,在这里跟南蛮死磕,好像是错了,张朝午这汉人,是不是另有图谋?

    也不顾自己刚刚狼狈败逃而回,还有赖汉军营掩护之事,石礼哈愤然道:“汉军营打一个小县城,两月未下,现在又找借口百般推脱,不愿再死战。难道要把我们满人全打光了,他们才觉得公平,才愿背水一战?”

    原本视作撒手锏的满军营战败,如山的重压四面而来,将锡保的心神死死压住,再被石礼哈一挑,锡保的心态顿时从西山大营主帅转作了满军营主帅。

    “大……大帅?此令一出,汉军营难保不会哗变……”

    张朝午被召进大帐,听锡保下的军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汉军营一分为二,一部留在庐陵阻击,一部随同满军营转头攻峡江北退。

    初看这策略似乎没什么问题,西山大营本就以汉军营为主要战力,在紧要关头,牺牲一部,保全主力也是领军常识。

    可锡保这手安排,既忽略了之前的战况,又无视现在的军心。

    汉军营三万,现在还能动弹的不过一半多,个个精疲力竭,心若死灰,根本就不能再担重任。锡保还要汉军营分成两部,这就是送肉给南蛮吃。

    而在军心上,汉军营官兵对一直在当看客的满军营格外不满,今曰满军营阵战失败,让汉军更觉满人无能。他们虽没跟南蛮阵战,可在庐陵鏖战许久,面对面拼刺刀的心气都有,这对比太强烈了。

    此时要汉军营为满军营牺牲,张朝午很清楚会是什么后果,他不得不出言要挟锡保。

    “哗变!?领着朝廷的薪饷,不就该为朝廷尽忠效死!?为什么总要盯着其他人,跟其他人比?真要哗变,你张朝午是作什么的?你张朝午是不是有了异心!?”

    锡保大怒,石礼哈要挟他,为的是满军营,你张朝午领着的是汉人,居然也来要挟,满汉一家……皇上之言,真是误国!

    两人多年默契破灭,张朝午哑然无语,他当然没有异心,再不多说,领下军令,叩首而退。转身出帐时,还听到身后石礼哈在说:“该让那些汉人睁大他们的狗眼,还真以为跟咱们满人是一家了?”

    锡保的话音隐隐传来:“当然是一家,咱们是主子,汉人是奴才,不,比奴才低一等,咱们还有包衣呢。”

    张朝午呆呆回到自己的大帐,没多久,杨鲲冲了进来,怒声道:“大帅越过总艹和我,直接召集汉军营管营管队,训诫军令,这是要做什么!?”

    张朝午苦笑,真是荒谬啊,锡保不知怎么想的,一面要汉军营死战,一面又视汉军营为潜在的反贼,严加防范。没错,锡保是可以用军将,乃至兵丁的家眷威胁汉军营,可这么一来,还能指望汉军营死战吗?

    “人啊,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也要驱掉这心思,提点大家,别老想着满人,当他们不存在。记好了,咱们汉军营本就要为皇上,为朝廷效死。”

    张朝午传达了锡保的军令,剩下的一万八千汉军营官兵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统领,继续钉在庐陵城北,一路由杨鲲统领,随同满军营北退。

    杨鲲惊道:“总艹,一旦转头,军心溃决,再有这满汉之分,到时将是不堪设想啊!”

    张朝午当然明白,他本想领着汉军北退,以便镇抚汉军营。可留杨鲲在庐陵,锡保不放心,他也不放心,只好以决死之心,带着可信部下,为遮护西山大营,不,满军营的后路尽忠死国了。

    “莫忘了皇上之恩,朝廷之义!”

    庐陵城北,炮火熏天,红衣灰衣人潮向北急进。城北的营寨里,白辫苍苍的张朝午拔刀高呼,领着七千汉军营官兵,死命阻击。

    锡保撒丫子跑了!贝铭基心说坏了,这家伙终于看清了现实,自己没能拖到大军从南昌北下。

    按理说田文镜北退时,西山大营就该跑路了。可在江西,西山大营兵力雄厚,六万人马,进退自如。锡保和张朝午总觉得大势还有可为,弃大局于不顾,依旧埋头攻庐陵,至少能拿到安稳的退却后路。那个时候,他们脑子里转着的还是“西山大营不能败,否则皇上难以承受”。

    可形势一路败坏,北面不仅江南乱了,山东直隶还出了教匪,雍正又被捅了个乞和十八条的丑闻,对西山大营来说,原本的底限骤然刷新,由不能败变成了不能亡。当然,核心是满军营不能亡。

    这时候锡保也顾不得后路是不是安稳了,只要能把满军营大体无碍地带出江西,就是辉煌胜利,对雍正来说,就是保本底线。

    而对贝铭基、陈庭之和桂真这几人来说,危险和机遇同时降临。

    危险的是他们只有三个已损伤严重的红衣师,剩下五个义勇军师战力不足,西山大营要是发狂了,真有可能被他们冲破峡江北退,到时候南昌战局也要受影响。

    机遇也是明显的,满军营士气低迷,汉军营已是疲师,有可能靠手中的三四万人,就把西山大营全吃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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