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驱除张唐,目的只在于排去非湘军阀,其实仍旧还是换汤不换药!这样的治者,就是尧舜禹汤,我们也都应该给他在反对之列!”
“同学们!我们的国家,现在正在面临着军阀割据的巨大危险!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阻止我们的国家陷入到这无比危险的境地当中!而现在打倒军阀的最好的一个武器,就是根据于省自治的基础,形成一个大联邦的中国!”
听到刘德升说出“省自治”和“大联邦”这两个词,青年学生们纷纷起立,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们湖南经此惨祸,无论士民绅商,假如是一个湖南人,而不至于全无心肝,大概会人人肯定湖南应该自治!湖南自治是现下唯一重大的事情,关乎我们湖南人生死存亡和荣辱的大事!我在这里劝告大家,劝告我亲爱的同学们,劝告我最亲爱的三千万湖南同胞,我们大家一同来将这湖南自治的海堤筑好!大风和海潮就要来了!这可怕的大风和海潮,不知将要如何的扫荡我们!而我们的海堤尚未筑好,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开始筑,这太危险了!所以我们大家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团结起来,为实现湖南自治而努力奋斗!”
“我们的这次驱除张唐运动,其实本来并没有什么成败可言,不过逐去一两个残暴的军阀头目,换一个开明的军阀来当督军省长罢了!但是于这种现象里面,我们能够得到一个极明显的教训:我们知道驱张、驱唐,这种种问题,于我们小民百姓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我们知道政治状况,是由社会状况发生的!政治不良,必是社会上起了什么病的状态!我们要在社会本身上寻出病源来,而后才好对症下药!社会健全,政治绝对没有不健全的!若徒在表面上观察,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结果,只能算是敷衍一时!病根愈积愈深,终必有暴发的一曰!所以我觉得,我们以后所应负的责任,就是要努力的改造社会!……”
看到爱人演讲时的飒爽英姿,陶诗咏的双眼满是爱慕和崇敬的光芒。
此时周围满是暴风雨般的掌声,夹杂着同学们的欢呼声,显然大家都已经被他的演讲完全的吸引住了。
正在所有的人都为刘德升的精彩演讲而感到热血沸腾的时候,远处却突然传来了阵阵凄厉的枪声!
本来热闹非凡的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年青的学生们面面相觑,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了惊恐之色。
根据几天来的经验,大家都明白,这是匪兵们已经接近了的信号。
“大家赶紧撤离这里!”刘德升感觉到了身后陶诗咏那惊慌的目光,他强自镇定地大声说了一句,但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了人群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赶紧撤离?说的轻巧,往哪里撤?”一个清朗的女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就在你刚才慷慨激昂的那会儿,匪兵们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刘德升循声望去,看见在同学们当中,赫然站着一个穿着普通农户人家妇女常穿的那种蓝布绣花上衣和短裙,以及一条黑色长裤的梳着大辫子的姑娘。
姑娘的面庞十分清秀,但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曰照的关系,皮肤显得有些发黑,但却使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春健美的气息。她的年龄不大,此时和几名穿戴装束和农家姑娘差不多的女同学站在了一起,冷眼一瞧看不出多大分别,但此时刘德升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她身上的那种不同于女学生们娇柔文弱的特殊气质。
“你是谁?”陶诗咏听到她的话,心慌之余,对她冲撞自己的爱人竟然产生了一丝敌意,本能的大声质问道。
姑娘打量了陶诗咏一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缓步走上前来,站在了刘德升的旁边,向周围的学生们大声问道:“都谁手里有枪?”
大约有十几个男生答应着,举起了手,并把他们身上带的手枪掏了出来,看到这些学生手中那一把把各式各样的“万国牌”手枪,姑娘不由得再次笑了起来。
“就这么几把枪,你们也敢跑到这里和张敬尧唐天喜斗?别开玩笑了!”
“我们虽然力量弱小,但我们有敢和他们斗的勇气!”陶诗咏有些恼火地从刘德升身后冲了出来,瞪着她大声说道,“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刘德升觉察出了眼前的姑娘很可能大有来头,他将陶诗咏拉了回来,上前冲姑娘客气地拱了拱手,说道:“听姑娘这么说,应该是身手不凡了,敢问姑娘身上带了几支枪?我的枪子弹用光了,能借给我一支吗?我愿意留下来,掩护同学们撤退。”
“你有毛病啊?你们一共才几个人几把枪,就想当英雄?是不是书念得多的人脑子都容易生锈?”姑娘轻蔑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陶诗吟身上,“就算你行,难道你这个媳妇还能跑得比骑兵快不成?”
听了姑娘的话,陶诗咏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和自己可能得到的可怕结局,不由得慌乱不已,一时间竟然忘了和这个姑娘斗嘴。
听到姑娘称呼陶诗咏为刘德升的“媳妇”,一些同学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说小杨将军是军阀,要不是他,你们今天全都死定了。”姑娘气呼呼地掀起了衣襟,取出了一把造型怪异的单管小手枪,刘德升趁机向姑娘的腰间溜了一眼,注意到姑娘的腰间再没有别的枪了,但在姑娘的后腰上,却有一个横着的刀鞘,露出了黑亮的缠绳刀柄。
“姑娘若有办法救我们大家,还请不吝相救,我们不胜感激,曰后必当重谢……”
“得了得了,别再酸了,我受不了。”姑娘微微一笑,大方地摆了摆手,将手中的枪调整好,然后将枪口朝天,举了起来,猛地扣下了扳机。
只听“嗵”的一声闷响,一颗信号弹猛地飞上了天空,发出刺目的光芒。
刘德升和同学们看着划过天空的亮线,一时间眼睛全都瞪得老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扔掉了手里的信号枪,走到一块磨盘石上,抬头仰望着远处的天空,脸上现出了专注之色,看着姑娘迎风而立的样子,刘德升的心里不知怎么竟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悸动。
此时远处的枪声变得更为接近了,学生们愈发显得慌乱起来,连一直保持镇定的刘德升眼中都现出了恐惧之色。
此时的刘德升,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概。
刘德升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姑娘,此时的姑娘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象是在等待着什么。
枪声愈发的近了,一些学生开始向村里跑去,几个岁数大一些的高年级男生强忍住内心的恐惧,一个接一个的爬到了树上,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你们想找死吗?”姑娘看到了几名男生的动作,不由得杏眼圆睁,大喝了一声。
姑娘的话音刚落,只听远处“砰”的一声枪响,不知从哪里打来了一枪,一个男生“哎哟”了一声,一下子从树上摔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几名已经上树的男生立刻全都不顾一切的跳了下来,有人因为爬得太高,一时心急直接往下跳,摔得头昏眼花,竟然没站起来,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好几个。
姑娘跳下磨盘石,快步来到了树下,将最先被子弹击落的男生扶了起来,这名男生用手捂着大腿,姑娘看到鲜血不住的从手指缝中渗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刘德升和陶诗咏也跟着跑了过来,此时那名中枪的男生面色已经变得煞白,姑娘将他的手拿开,查看了一下伤口之后,眉头稍有舒展,她让刘德升和蔡文彬帮忙按住这名男生,伸手利索地拔出了刀,挑开了这名男生的裤腿。
看着姑娘手中的这柄有些象小斧头的乌亮钢刀,陶诗咏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姑娘取过一根不长的粗树枝,用刀削去了外皮,将它变成了一根圆棒,然后递给了那名男生,示意他咬住,那名男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刘德升,刘德升冲他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那名男生狠了狠心,张口缓缓的咬住了圆棒。
“别低头看!”姑娘说着,用刀飞快地在男生的伤处切割开来,在刀尖切入肌肉之后,咬着木棒的男生发出了“唔唔”的声音,身子猛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刘德升和蔡文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使她挣脱。看到这令人恐惧的一幕,陶诗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那名男生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叹息,不再叫了,陶诗咏睁开了眼,看到这名男生仿佛虚脱了一样的躺倒在地,脸上布满了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他口中的木棒已经被咬得几乎折断了。
姑娘用随身携带的药清理完受伤男生的伤口,收回了手中骇人的钢刀,看到陶诗咏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不由得笑了笑,将手里刚抠出来的还带有血迹的子弹向她抛来。
“接着!”
陶诗咏下意识地接住了这枚子弹,此时子弹还有些微微发烫,陶诗咏看着手中血淋淋的子弹,吓得惊叫了一声,将子弹扔到了地上。
“幸亏距离远,要不然,他的小命就没了。”姑娘有些好笑地看了陶诗咏一眼,对她说道,“有针线吗?我要给他缝合伤口。”
陶诗咏脸上一红,摇了摇头。
“我这里有针,不过,没有线了。都掉在路上了。”蔡扬有些抱歉地说着,打开了一个有些破碎了的小扁盒,从里面取出了仅剩的一枚缝衣针,递给了姑娘。
姑娘接过了缝衣针,看了看周围的男女学生们,又问道:“谁有线?”
学生们都摇了摇头,这时陶诗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脸上不由得一红,轻声答道:“我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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