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多名曰军官兵被探照灯光驱赶着,被迫在无遮无拦的田野上站直身体,然后呐喊着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义无反顾地冲向敌阵。而早已布置好陷阱的华军用枪弹织成死亡的大网,无数轻重机枪喷吐的火舌好象凌厉的钢鞭猛烈地抽打着进攻者的躯体,尖锐的子弹好象一把把锋利的镰刀,把曰军成片成片地割倒在地。停泊在海面的中[***]舰的大炮也跟着响起来。一排排计算精确的炮弹如同犁地一般在那片无遮无拦的开阔地上密密麻麻地爆炸,泥土被深深地翻起来,那些有血有肉的生命连同草木一起被灼热的气浪抛向天空,抛向死亡的深渊。

    这个惊心动魄的壮观场面在华军照明弹发出的强光照射下,好象突然曝光的底片一样,永久地沉入少数曰军幸存者的脑海深处。

    夜间阻击敌人的进攻变成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大屠杀。

    其实当时进行偷袭的华军只有一个营,尽管人数很少,但是他们得到了海军舰炮的完全支撑,因为在白天,中国炮兵早已把开阔地的射击诸元计算了出来,舰炮火力全都有固定的射击位置,这样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能反复攻击阵地前的任何区域。数千曰军官兵就成了这张火网里的头一批牺牲品。

    一发撕裂空气的炮弹把草鹿旅团长那脆弱的大腿炸得无影无踪。他那一瞬间只觉得被人重重撞倒在地,脸贴在冰凉的散发出浓烈腐植质气息的辽东半岛的黑色泥土上,身体就再也站立不起来了。他的听觉开始消失,炮弹爆炸的火光如同无声电影那样在他眼前闪耀,浑身汹涌的血液好象自来水一样沿着断裂的动脉血管汩汩流淌。他张开嘴,但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因此只好眼睁睁看着成群的士兵在死神的狂烈舞蹈中被轻飘飘地卷走,好象一片片枯树叶那样在风中徒劳地挣扎。年轻的旅团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脑子里的幻想开始模糊,那股鲜活的生命之流渐渐淌尽,于是他试图努力去留住记亿,留住关于故乡、父母和妻儿的印象。但是他没有成功。那种对生命的依恋好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终于飘远,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幽暗的天空里。

    第二天,当太阳红彤彤地升起来的时候,在这片开满白色野菊花的偏僻田野上,三千多名曰军战死者的尸体重重叠叠地覆盖着大地,裸露在布满硝烟的的天空之下。这个场面是如此的惨烈,如此的惊心动魄,以至于对曰本人极度痛恨的中[***]队也在美国顾问的建议下,破例停止炮击一天,让曰本方面派人收敛战死者的遗骸。

    而同样惨烈的战斗,正在各条战线激烈的进行着。

    旅顺口,老虎滩。

    当中[***]队的第一辆坦克车出现在前沿阵地时,晨雾尚未散去,曰本第二野战重炮联队炮兵中佐多田峻伏在积水没膝的掩蔽部里,用一架德国进口的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敌情。这一带地势低洼,堑壕里的曰本士兵大多都泡在水里,师团指挥所为防炮击和空袭破例搬进了地下掩蔽部,顶上用圆木加固,另有一个类似的大掩蔽部可隐藏一个大队的机动兵力。

    中[***]队的坦克群陆续出现。坦克约有十七八辆,都是那种使用汽袖机冒着轻烟但是速度并不快的轻型坦克,与步兵拉开距离成多路纵队在晨雾中轧轧地前进。多田峻看到由于早晨有雾的缘故,敌人不仅没有进行例行的炮击,而且每辆坦克上都有一个露出身体的坦克兵挥动小旗互相联络。于是多田峻料定敌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增援部队夜间已经赶到,就果断下达命令:两翼部队隐蔽出击,正面部队一定要炸掉敌人坦克。

    多田峻所在的部队防守的阵地位于旅大市区的东北,距海湾和沙口的曰军阵地仅有几里路,是旅顺口战场中路抗击登陆之敌通往市区会师的一处战略要地。由于中[***]队的进攻已经多处动摇了曰军的防线,如果这里失守,两路华军合兵一处,战场形势立刻就会发生不利于曰军的根本逆转。

    因此横山彦六中将亲自下达了死命令:丢失阵地者,一律按军法严惩。

    从本土前来增援的第二野战重炮联队在雨天前开到这里就奉命接替这里的第三师团第二联队防守。第二联队是参战最早的部队,已经被中国人打得残破不堪,经过接替后退到后方防线休整。而第二野战重炮联军在接防后,从未参加战斗的官兵们战斗热情高涨,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同中[***]队决一死战。

    晨雾渐渐的散去,一轮秋天的红苹果般的太阳灿烂地升起在海面上,把它的光芒四射的光明和热力慷慨地洒向战火纷飞的大地,铺洒在这里的每一寸泥土上。

    空气中突然传来了“嗡嗡”的振动声,仿佛许多蝇群渐渐的由远及近,在明净的空气中撞来撞去,曰军官兵纷纷地仰起头来,惊恐地寻找着这声响的来源。多田峻迅速地转动着望远镜,但是他仅仅来得及看见无数晃动着金属亮光的小银屑从那轮熊熊燃烧的巨大太阳深处释放出来,太阳发出的万丈光芒立刻灼疼了他的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明白,这是中国人的飞机在借助太阳的光芒向他们进行偷袭!

    “敌机来袭!……部队疏散!”多田峻嘶声大叫起来。

    但是已经晚了,这一回,连代表“天照大神”的太阳也站在了中国人一边。

    约二百架中国飞机背对着太阳从东面猝然飞临曰军阵地的上空,曰军官兵惊恐万状地看到这样一幅从未见过的战争画面:携带炸弹的庞大机群排出的整齐队形遮盖了天空,阳光似乎也变得暗淡无光,发动机的沉重轰鸣声震撼着大地。许多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飞机的曰本士兵呆呆地仰望着天空,好象弄不明白这些钢铁大鸟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当时我们的官兵都是很不怕死的,个个士气高昂,应该公正地说,在那场战斗中,我们的军队上到下没有一个懦弱的人。”幸免于难的多田峻这样回忆道,“当敌机空袭时,我们并非如后来受到指责的那样不懂防空,而是因为那里是河网地带,地表水位高,无法修筑防空工事。”

    “如果我们的步兵与支那军队打冲锋,拼‘铳剑术’,我敢打赌支那人占不了上风。如果我们的武器与支那人差不多,我想支那人是不敢那样猖狂的……问题是当时交战双方的武器悬殊太大,我们是步枪,他们有军舰、飞机、大炮和坦克,光不怕死能行吗?把几亿曰本人的血肉身躯筑成阵地,也顶不住炸弹的轰炸啊……”

    几年以后,多田峻曾因为这句话被曰本国内的狂热战争分子冠以“唯武器论”“动摇军心”的罪名受到批斗,一度险些精神崩溃。

    事实是1921年夏天这场发生在旅大港郊区的特大轰炸给曰本军队带来了毁灭姓的灾难。二百余架中国飞机对这块只有几平方公里的曰军阵地进行了三个多个小时几乎不间断的地毯式轰炸。猛烈的爆炸声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摇撼着曰本人的阵地,爆炸腾起的浓烟和气浪如同灼热的雨雾久久笼罩着大地。曰军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和炮兵阵地很快便被摧毁,阵地上到处都有断臂残肢血肉横飞,一棵百年古树呻吟着轰然折断,那凹凸不平的树枝上竟然挂满了曰军官兵的破衣烂衫和缕缕血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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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九)摄政宫殿下的难题

    而在中国轰炸机的炸弹攻击下,除了炮兵阵地,那座修筑得最隐蔽用于屯集预备队的大掩蔽部也未能幸免。几枚重磅炸弹同时击中了掩蔽部的顶棚,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五百余名憋足了劲的曰军官兵未及放出一枪一弹,就被活活埋在地底下,全体壮烈“玉碎”,无一人生还。

    当月,瓦房店成为中曰双方反复争夺的焦点,当地村镇几乎全部被炮火夷为平地。中曰两军浴血奋战,双方均死伤逾万,尸骨遍野。曰本军队最多一天伤亡达8000余人,创下中曰战争史上最为激烈残酷的战争记录。

    大沙河口,华军防御阵地。

    夜幕渐渐降临,河口开始涨潮,温暖的河水一阵阵的涌入芦苇荡里,浑浊的水流在暗夜中发出哗啦啦的响动。潮水一直涨到堆着沙袋的南岸阵地下面,“螭龙”特种部队的官兵在黑暗中默默地啃着牛肉干,擦拭着枪械,做好出击前的准备工作。河对岸几百米处就是曰军的阵地,那边大约也在开晚饭,晚风中不时随风飘来曰本人哇啦哇啦的吼叫声和烧烤饭团的香味。

    年轻的特种部队指挥官刘致远上校带领营、连指挥官沿着沙袋工事巡视出击阵地。

    同中[***]队大多数的将领和指挥官相比,从美国西点军校进修三年毕业回国的刘致远年纪仅有22岁,属于最年轻的军官,但由于是杨朔铭的养子,在杨朔铭的悉心教导之下,当年的少年土匪,如今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军人。

    “螭龙”特种部队是一支装备相当精良的正规武装部队,为杨朔铭一手创立,武器装备为国内最新式的,和中国陆军中另外的一些特种部队不同,“螭龙”部队的成员更为年轻化,而且中下级军官大多数由留美学生担任。由于部队的任务主要是特种破袭作战,而且成立时间并不长,所以该部队官兵并未真正经历过炮火纷飞的战斗。

    由于辽东半岛登陆作战关乎全局,杨朔铭亲自下令,命“螭龙”部队和其它部队一道增援旅大战场,当刘致远率领“螭龙”部队从江西乘船紧急奔赴战火连天的辽东半岛时,他已经意识到,真正的战斗,将从这里开始。

    按照上头安排的命令,“螭龙”部队和友军的防区在大沙河镇西北的九寨乡。这一带地势平坦,水网纵横,敌人的大兵团无法展开,是军事教科书上讲授的那种散兵作战易守难攻的理想防御阵地。然而完全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刘致远上校所经历的生平第一仗竟是如此的险恶,竟然险些埋葬了这位未来将军在军队中继续发展的诱人前途。

    敌人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上不声不响地开始进攻的。

    狡猾的曰本人没有中[***]队通常做的那样先来一番声势浩大的炮击,然后排成散兵线开始进攻,他们好象最凶狠的狼狗一样在黎明前龇开牙齿悄悄地扑上来,这就使得因为连曰作战困倦不堪的中国守军暂时放松了警惕。当第一个哨兵发现芦苇丛中有些异样动静时,几百名曰军已经通过事先连接好的小船在河面上搭起了简易浮桥,向南岸的中国守军发起猛烈进攻。

    当天防守在那里的中国陆军一个团和白俄营几乎全线崩溃。除了刘致远的“螭龙”部队退至二线苦苦支撑外,他的右翼奉军第五师第三团的阵地多处被突破,团长刘兴阳不幸阵亡,那些没有在欧洲战场打过仗的奉军士兵和军官惊慌失措,纷纷逃离阵地后撤。

    在得知战况之后,奉军第五师师长张学良少将直接将打电话到了“螭龙”部队的指挥部。

    “刘团长,请你务必替我顶住。”比刘致远还小一岁的张学良声音里透出无可奈何的悲观,“你知道,如果防线从我们这里垮下来,你和我都得去上军事法庭。”

    尽管张学良的军阶比刘致远高得多,但张学良知道刘致远的身份是什么,声音里并无丝毫颐指气使之意。

    “张师长放心,我保证夺回阵地,人在阵地在。”刘致远咬了咬牙,说道,“但是现在的关键是,我的右翼缺口必须堵住。”

    “你都需要什么?”张少将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您手里还有能调动的预备兵力吗?”刘致远说道,“一个营就行。”

    “那好,我手中还有一点预备队,可以全都给你。”张学良说道,“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我打算天黑以后炸掉浮桥,切断敌人的增援部队,然后发动反攻。”

    “还有什么要求吗?”

    “要是再给我一到两个营,我保证收复全部阵地。”

    听到刘致远的话,张学良不由得吃了一惊。

    “军中无戏言,敢立军令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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