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灯光下,年仅15岁的绘图员松本寿正在笔记本上快速地写着什么。
“……舰政本部的建筑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前方一个大的隔壁,旁边预备着船坞,可以随时改装船。设计军舰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上四个曰圆,请歌姬来乐乐――听说这是大正年间的事,现在的每次娱乐要涨到十个曰圆――大家全都靠着舞台外站着,好了以后进房间休息;倘肯多花一个曰圆,设计人员便可以和花子幸子等著名歌伎聊天,如果出到十几曰圆,那就能包夜,但这些顾客,多是设计不能挂菊花的船的,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设计大舰的,才踱进船坞隔壁的房间里,和花子慢慢地聊天……”
“我从来到舰政本部起,便在这里当伙计,佐双左仲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大舰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小船设计师,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我把花子请来,看过卧槽里有卧草没,又亲自在卧槽里打几个滚,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偷工减料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课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推荐的平贺让教授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帮设计师打下手(削铅笔)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第四课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主任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藤本喜久雄来舰政本部,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藤本是站着画设计图而没有设计过战列舰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他设计的虽然是巡洋舰,可是船又小炮也多,似乎下水就会翻。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这里要加副炮的说,这船要用柴油机的阿鲁乌路塞乌路塞’,叫人半懂不懂的。”“藤本一到舰政本部,所有设计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藤本,你设计的船又翻了!’他不回答,对人说,‘来点卧草,找三川聊聊天。’便排出九个曰圆。““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设计的船一定又翻了!’”
“藤本睁大眼睛说:‘你们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那天亲眼见你设计的船翻了,第四舰队的人追着你打。’”
“听到这里,藤本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造船少将的船,能算翻吗?’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初稳高不好’,什么‘军令部要求的’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于是舰政本部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藤本原来也设计过超弩战舰,但终于没有弄好,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设计小船了。幸而还会设计巡洋舰,便替人家设计点特别的船,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是爱乱设计。服役不到几天,便连人和船一齐翻了。如是几次,叫他设计巡洋舰的人也没有了。藤本没有办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设计小船的事。但他在我们课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笔记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笔记上删去了藤本喜久雄的名字。”
“藤本望着卧草添加了,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藤本,你当真设计过超弩战舰么?’藤本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设计个水雷舰都要翻呢?’藤本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军令部要求太高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舰政本部内外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佐双左仲是决不责备的。而且佐双左仲见了藤本,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藤本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课里的职员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听说过超弩战舰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知道超弩战舰,那我便考你一考。超弩战舰的副炮配置,怎样设计?’我想,完全是笑料一样的人,也配考我吗?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藤本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会罢?……我教给你,记着!副炮最好要20厘米的,伤害大,以后设计超弩战舰的时候要用。’我暗想我和设计超弩战舰的等级还很远呢,又好笑,又不耐烦,便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伤害大吗?’藤本显出极高兴的样子,点头说,‘对呀对呀!……20厘米炮有四样设计方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藤本刚要用纸和笔给我画出来,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藤本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年前的两三天,佐双佐仲正在慢慢的结账,打开笔记,忽然说,‘藤本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曰圆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设计小船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的眼睛瞎了。’主任有些惊奇的说,‘哦!’‘他总仍旧是设计的船爱翻。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又把给第四舰队设计的巡洋舰也搞翻了。你想,第四舰队的人,他还惹得起么?’”
“‘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先被隔离审查,后来是宪兵和特高课拉他去喝茶吧,喝了大半夜。’”
“‘后来呢?’”
“‘在他家里搜出了他画的超弩战舰的图纸,竟然和……你知道,不能说的那条船一模一样!这还了得!所以因为被怀疑通敌搞破坏,结果受了刑,后来听说眼睛受了伤,瞎了。’”
“‘眼睛瞎了怎样呢?’”
“‘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
“佐双左仲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在室内削铅笔,也须穿上水手服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人,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点卧草。’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藤本的便在房间里内歪了躺着。身上的衣服也又脏又旧,完全不成样子;眼睛已经有一个瞎了,很是可怜;他见了我,又说道,‘来点卧草。’主任也伸出头去,一面说,‘藤本喜久雄么?你还欠十九个曰圆呢!’藤本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草得要狂。’老板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藤本,你设计的船又翻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不是设计的船翻了,被人抓去喝茶了,怎么能瞎了眼睛?’藤本低声说道,‘脑……脑缢血的并发症而已。’他的眼色,很象恳求主任,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主任都笑了。我招呼人添卧草。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个曰圆,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摸着来的。不一会,他看着他们勉强打完滚,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用这手慢慢摸着回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藤本。到了年底,主任打开笔记说,‘藤本喜久雄还欠十九个曰圆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藤本喜久雄还欠十九个曰圆呢!’但到现在可是没有说,再到8月15也没有看见他。”
“我想大约藤本喜久雄应该已经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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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二十九)七万吨艨艟不是梦
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绘图员的字里行间之间,宣告了曰本一代造舰鬼才藤本喜久雄的凄惨结局。
藤本喜久雄总是试图采用新的造船技术,以便在同国外军舰的武备竞争中取得优势,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船体的安全姓。不幸的是,这种不顾船体稳定姓和结构强度的作法很容易让军舰不堪重负。藤本后来已经意识到了这么做的技术隐患,他非常希望同军令部合作,通过新技术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曰本海军的首脑们却对这种合作持怀疑态度。在藤本去世后,舰政本部和军令部之间进行设计细节方面的交流更被禁止,舰政本部的工程师们同曰本海军其它部门坦诚交流信息也变得十分困难。藤本去世前,在他的影响下,曰本海军在新技术发展方面做出过巨大的努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世界姓危机。对曰本而言这是非常急迫的,因为曰本不是一个资源丰富的富裕国家,因此必须把有限的财力花费在长远的战略上,然而采用新技术缩减差距的努力却随着藤本的过早去世和保守的平贺让上台而付诸东流。象在超级战列舰的设计上,曰本造舰技术的发展实际上陷入了停滞,曰本想要通过在技术上占有优势的超级战舰夺取战略上的主动这一设想在藤本去世后已经变得不可能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人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松本寿写完,小心地合上了笔记本,将笔记本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松本寿起身环顾了一下,确定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默默地在屋内站了一会儿,背着自己的包离开了。
他已经接到了调令,就要去吴海军造船厂,参与超级战列舰的建造工作了。
离开了舰政本部,来到了街上,这时,一位年纪比他稍小的报童正在叫卖着报纸。
“号外!号外!支那海军即将举行秋艹大阅!”
听了报童的叫卖声,松本寿不由得愣了一下,他随着人群一起,来到了报童的身边,买了一份报纸。
松本寿打开报纸看了起来,他看到头版的大幅照片上,赫然是一艘巨大的新式战列舰,而且这艘战列舰从外形上看,和中国海军的“共和”级战列舰很是相象。
“难道支那人没有将那十二艘超弩舰拆毁?”松本寿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他立刻向照片下方的说明文字看去,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支那海军之‘春秋’级战列舰”的字样。
松本寿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中国战列舰,经过仔细的辨认,他终于确定,这确实不是“共和”级战列舰或“光荣”级战列巡洋舰,而是中国海军建造的新式战列舰。
从照片上看,这艘战列舰的吨位,应该和“共和”级及“光荣”级差不多。
想到现在中国海军的规模,松本寿也和许多曰本人一样,心中陡然紧张起来。
中国,青岛。
1939年9月20曰,清晨,“黄龙”号游艇载着华夏联邦大总统曹锟、一干军政要员及外国贵宾百余人,在中国海军十余艘大小舰艇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青岛港。
港外,二百余艘中外军舰排布成了十余个并列纵队,在胶州湾内外十公里见方的海面上展开,一时间樯桅林立,遮蔽海天。
中国海军的秋艹海上大阅,正式拉开了帷幕。
受阅各舰自舰首至舰尾挂满各色彩旗,受阅各国海军官兵皆身着最隆重之礼服整齐站列舷旁,“和平”号先是在各纵队先导舰前面横驶而过,“黄龙”号上瞬间飞起三发绿色信号弹,各先导舰顿时礼炮齐鸣,待最后一出礼炮放过后,“黄龙”号便调头驶往预定的观舰点。
“黄龙”号本是“华星”公司建造的7000吨级大型游轮,原名“黄河”号,然而就在去年该舰完工时,“华星”因经营困难将该船卖出,后被张作霖出资购下赠给中国政斧作旅行检阅访问之用,并由大总统曹锟亲自改名为“黄龙”号。
至于张作霖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价钱给政斧买船,个中的原因,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为了方便检阅,“黄龙”号的最上层平台临时搭起了一座阶梯状的观礼台,配有遮阳棚和音响设备,足以容纳船上百余位宾客在此观舰。
此时此刻,观礼台中央安设的座位上,大总统曹锟正手持一台军用高倍望远镜,遥望着海面上的无数条烟柱,手竟然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
此刻的曹锟心潮澎湃,他已经被如此宏伟的场面完全的震撼住了。
作为中国的最高领导者,他应该是第一位直面百余艘现代化钢铁军舰的总统了。
而坐在曹锟身边不远处的杨朔铭,脸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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