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杨朔铭的演讲,记者们手中的镁光灯闪个不停,更多的人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各位同胞:我现在来到你们所指派给我的岗位上。根据我担任较低职位时所得到的经验,我已经看出这是所有职务中最艰巨的一种任务。我不敢希冀大家给我最高的信任,我仅要求大家给我适当的信任,使我在依法办理你们大家的事务时,能够坚定和奏效。由于判断有偏差,我将来难免会常犯错误。当我做得对的时候,那些不是站在统观全局的立场观察问题的人,也会认为是错误。如果我自己有错误,决不会是有意犯的,我会请求大家宽容;对于别人的错误,那种如从全局观察便不会犯的错误,我请求大家支持我去纠正它们。今后我所关心的,是要在我的权限以内尽力,为所有同胞的幸福与自由而努力。让大家共享和平与繁荣。”
杨朔铭结束了自己的就职演讲,便回到办公室开始了工作。
杨朔铭以这样平和的方式,结束了这场可能使国家陷入恐慌和混乱的危机。
而在当天夜里,他的演讲的书面稿,便出现在了莫斯科郊外别墅最高领袖的酒桌上。
“在这样的时刻,中国人竟然担心他们的明煮共和制度受到威胁。”斯大林随随便便地浏览了一下,便将这份报告交给了身边的布琼尼。
“中国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愚蠢!”布琼尼看完了报告,交给了坐在一旁的莫洛托夫。
“也不能这样说。”莫洛托夫摇了摇头,说道,“中国政斧本来会因为这一次的袭击事件而陷入到混乱之中,但这个人结束这一切只花费了一天的时间。”
“那又怎么样?”布琼尼满不在乎的说道,“英勇无敌的红军就要开始进攻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
“我当然毫不怀疑这一点。”莫洛托夫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只是觉得,中国因为这次的事件陷入混乱,本来会大大的便利红军的军事行动。”
“我们不需要这样的机会。”斯大林看了一眼莫洛托夫,说道,“‘大雷雨’行动开始的时候,必将震惊世界。”
“为‘大雷雨’行动干杯!”布琼尼高声叫道,举起了盛满伏特加的酒杯。
“干杯!”
“干杯!”
苏维埃最高领袖有“黑白颠倒”的工作习惯,斯大林一般起床很迟,睡得也迟,他喜欢在夜间工作。他的癖姓影响了很多人的正常生活:苏联政斧的部长们不敢在夜里两三点以前离开办公室,因为斯大林可能会打电话;部长们拖住了局长们,局长们拖住了秘书们,秘书们拖住了女打字员们……许多丈夫只能在星期曰见到他们的妻子,因为他在家的时候妻子不是在班上工作便是在家里睡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在苏联已经消失了。
苏维埃最高领袖已经习惯了深夜办公,但如果是非常时期也可以理解,短时间内也可以应付,可如果成为常态,就很不合适了。因为毕竟领袖的作息时间不是私人的行为,确实要牵涉一大批下属,可以说,一个正常国度不会有这样的安排的,现在也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姓。
斯大林喜欢晚上工作,像罪犯一样地在晚上工作,这其实是一切读才者共有的风格。他睡不着,克里姆林宫的所有机器,包括人力机器,都要围绕这种新的时间作息。他喜欢晚上看电影,就会把导演叫来坐在前边,他是固定地坐在后边的一个椅子上的。所有被请来的导演都不敢回头,也不知道屏幕上演的什么,一切意念都集中在后边的那个椅子上,一有异常响动,就会吓得尿裤子。虽然没有人因为他尿湿了裤子而送他一条新的,但此后这些尿过裤子的成年人没有一个感到耻辱,反而津津乐道。因为在领袖和导师前面尿裤子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是一种荣誉。
除了看电影,斯大林和他的亲密战友们还喜欢通宵达旦地夜饮。像许多他们批判过的“封建帝王”一样,这些“昼短苦夜长”的政治局委员哪怕在“大清洗”的最**也不忘在行乐。
酒酣耳热之际,不知怎么,大家的话题转移到了天文上来。
此时莫洛托夫和卡冈诺维奇在喝酒时发生了争论:莫洛托夫认为,别墅上方是猎户星座,卡冈诺维奇则说是仙后星座。二人上时间相持不下。
“你们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天文馆的人呢?”
“各族人民的领袖”斯大林看到二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就建议道。
很快,莫斯科天文馆接到了从斯大林别墅打来的电话,“馆长同志,我们的别墅上方现在是什么星座?”
“这个……我需要一点时间去向天家了解……请您稍等一下……”
很不凑巧的是,这位值班的天文馆长并不是天家。真正懂天文的馆长早已经被逮捕了。没办法,这个行伍出身的馆长只能解释说他需要一点时间。具体地说,不是向天家了解,而是向残存的天家了解。
很快,汽车开到了一位著名天家的门口,馆长打算把他请来,请到天文馆来讨论这个神圣而庄严的课题。可仍然不凑巧的是,这位天家是不久前被捕的天家努梅罗夫的好友,他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就是觉得随时会坐牢或杀头。当听到窗外汽车驶近的声音,他以为上路的时分到了。门外有人按门铃,他过去开门,门还没开,就心脏病猝发,死在了家门口。
其实在“大清洗”之下,他还是算运气好的,因为总算没有客死西伯利亚或横尸街头。
无奈之下,馆长只好开着汽车寻找下一位。说来也奇怪,他们即将寻找的这一位也是努梅罗夫的好友。因为真正的天家这个时候已经所剩不多,因而,他随时准备和好友“共赴黄泉”。好了,汽车驶近了,而且是专门抓人的黑色汽车,又是在“大清洗”的高峰时段――深夜两点半,那么,还犹豫什么呢?
难道一个60多岁的老汉,还准备再经受一番刑讯逼供而死?
还没等门铃响完,这位天家就飞身从窗子里跃下,扑向了他终生挚爱的星星。不过方向正好相反,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从共有党员的人生态度上讲,很可是很不时髦的。
倒霉的天文馆长足足折腾了一夜,到天亮时终于弄明白了。赶紧往斯大林别墅打电话:“请转告莫洛托夫同志和卡冈诺维奇同志……”
“没有人可以转告,他们早就睡觉去了。”守电话的人答道。
这小小的一幕说明,在苏联这样一个从生活到自然,从生命到财产,甚至包括时间都完全被国有化的极权社会里,人是一无所有的。单是睡觉的目的,就哪里是一个简单的“为了工作”?有些人醒着,是为了让别人睡得更好;可有些人醒着,别人就睡不着。
西伯利亚,“斯大林防线”。
“你带着手枪吗?鲍尔沙克?”
在炮兵指挥所里,旅长对鲍尔沙克上尉说道。
鲍尔沙克上尉把手枪交了出来,他有些惊慌地看着周围,――突然,从神情紧张地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随从军官中跑出两个反间谍人员来,三步两步蹦到了他的身边,四只手同时抓住他的红星帽徽、肩章、腰带、图囊,大声叫道:“你被捕了!”
鲍尔沙克上尉象从头顶到脚底被浇了一盆冰水似的,找不出什么更聪明的话来,除了说:“我?为了什么?!”
虽然这个问题平常是得不到回答的,但奇怪的是,他却得到了回答。
反间谍人员结束了对他的搜查,与图囊一起拿走了记录他的政治思想的本子。看到他仍然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这使他们感到很不自在,于是连忙把他推向门口。这时一个果断的声音突然向我传来――是的!穿过那随着一声“你被捕了”而在他和留下的人们之间沉重地落下的闸门,穿过这个什么声音都不敢通过的瘟疫带――传来了旅长的不可思议的神奇的话!
“鲍尔沙克。回来。”
鲍尔沙克一个急转身从反间谍人员的手里挣脱出来,回头向旅长走去。
他其实对旅长了解很少,因为旅长从来没有降低身份同他作过普通的谈话。旅长的脸对他来说,一直是命令、号令、愤怒的形象。现在它却由于沉思而显得明朗起来――是对自己身不由己地参与肮脏勾当而感到羞愧?是突然产生的要打破终身的可怜的从属关系的冲动?十天以前他从暴风雪中把自己的侦察炮连几乎完整无损地带了出来,而现在他却必须在一纸公文面前同所有的人划清界线。
他每个字都很有力量地问道:“您……有个朋友在第一乌克兰方面军?”
“不行!……您没有权利!”――反间谍机关的大尉和少校冲着上校叫喊起来。墙角里站着的随从参谋人员惊恐地缩成一团,好似害怕分担旅长那闻所未闻的轻率行为的责任(而政治工作人员已经准备提供旅长的材料了)。但这对于鲍尔沙克上尉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立即明白,他是因为同他的一个中学同学通信而被捕的,并且明白了,他应当从哪几条线上预料危险姓。
虽然,旅长本可就此而止,但是他没有。他从桌子后面矍然起立(在此以前他从来没有迎着鲍尔沙克站起来过),穿过瘟疫带向他伸出手来,在噤若寒蝉的随从人员们的恐怖目光下,旅长握着他的手,一向严峻的脸上露出暖意,无畏地、字字分明地说:“祝您――好运――上尉!”
鲍尔沙克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上尉,而且已经是一个被揭穿了的人民敌人(因为在我们这里,任何一个被捕的人,从逮捕之时起,就算已经完全被揭穿了)。这么说,他是在向敌人祝福?……在押送鲍尔沙克上尉的那一夜,反间谍人员们对于按地图辨别方向(他们也从来没有查看过地图)已经完全绝望,因而客气地把它交给了鲍尔沙克,并请他向司机说明,怎样去集团军的反间谍机关。于是他把自己和他们带到了这个监狱。他们为了表示感谢,不是立即就把他关进牢房,而是关进了禁闭室。
禁闭室仅有一个人身高的长度,而三个人躺着就觉得挤,四个人则要紧挨着了。鲍尔沙克正好是第四个人。他们把他推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以后了。三个躺着的人在煤油灯光下从睡梦中向他皱起了眉头,挪开了一点地方。这样,在地面铺着的碎草上就有了八只冲着门的靴子和四件军大衣。他们睡着,鲍尔沙克心里像烧着一团火。半天前他那个上尉还当得很是自信,现时却在这小屋地下挨挤。一想到这里,他就愈发感到难受了。一两次,小伙子们由于腰睡麻木了而醒过来,于是他们就同时翻一个身。
到了早晨,他们睡醒了,打打呵欠,伸伸懒腰,收起了腿,蜷缩到各个角落去,这时便开始互相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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