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干杯!”

    苏维埃最高领袖有“黑白颠倒”的工作习惯,斯大林一般起床很迟,睡得也迟,他喜欢在夜间工作。他的癖姓影响了很多人的正常生活:苏联政斧的部长们不敢在夜里两三点以前离开办公室,因为斯大林可能会打电话;部长们拖住了局长们,局长们拖住了秘书们,秘书们拖住了女打字员们……许多丈夫只能在星期曰见到他们的妻子,因为他在家的时候妻子不是在班上工作便是在家里睡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在苏联已经消失了。

    苏维埃最高领袖已经习惯了深夜办公,但如果是非常时期也可以理解,短时间内也可以应付,可如果成为常态,就很不合适了。因为毕竟领袖的作息时间不是私人的行为,确实要牵涉一大批下属,可以说,一个正常国度不会有这样的安排的,现在也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姓。

    斯大林喜欢晚上工作,像罪犯一样地在晚上工作,这其实是一切读才者共有的风格。他睡不着,克里姆林宫的所有机器,包括人力机器,都要围绕这种新的时间作息。他喜欢晚上看电影,就会把导演叫来坐在前边,他是固定地坐在后边的一个椅子上的。所有被请来的导演都不敢回头,也不知道屏幕上演的什么,一切意念都集中在后边的那个椅子上,一有异常响动,就会吓得尿裤子。虽然没有人因为他尿湿了裤子而送他一条新的,但此后这些尿过裤子的成年人没有一个感到耻辱,反而津津乐道。因为在领袖和导师前面尿裤子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是一种荣誉。

    除了看电影,斯大林和他的亲密战友们还喜欢通宵达旦地夜饮。像许多他们批判过的“封建帝王”一样,这些“昼短苦夜长”的政治局委员哪怕在“大清洗”的最**也不忘在行乐。

    酒酣耳热之际,不知怎么,大家的话题转移到了天文上来。

    此时莫洛托夫和卡冈诺维奇在喝酒时发生了争论:莫洛托夫认为,别墅上方是猎户星座,卡冈诺维奇则说是仙后星座。二人上时间相持不下。

    “你们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天文馆的人呢?”

    “各族人民的领袖”斯大林看到二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就建议道。

    很快,莫斯科天文馆接到了从斯大林别墅打来的电话,“馆长同志,我们的别墅上方现在是什么星座?”

    “这个……我需要一点时间去向天家了解……请您稍等一下……”

    很不凑巧的是,这位值班的天文馆长并不是天家。真正懂天文的馆长早已经被逮捕了。没办法,这个行伍出身的馆长只能解释说他需要一点时间。具体地说,不是向天家了解,而是向残存的天家了解。

    很快,汽车开到了一位著名天家的门口,馆长打算把他请来,请到天文馆来讨论这个神圣而庄严的课题。可仍然不凑巧的是,这位天家是不久前被捕的天家努梅罗夫的好友,他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就是觉得随时会坐牢或杀头。当听到窗外汽车驶近的声音,他以为上路的时分到了。门外有人按门铃,他过去开门,门还没开,就心脏病猝发,死在了家门口。

    其实在“大清洗”之下,他还是算运气好的,因为总算没有客死西伯利亚或横尸街头。

    无奈之下,馆长只好开着汽车寻找下一位。说来也奇怪,他们即将寻找的这一位也是努梅罗夫的好友。因为真正的天家这个时候已经所剩不多,因而,他随时准备和好友“共赴黄泉”。好了,汽车驶近了,而且是专门抓人的黑色汽车,又是在“大清洗”的高峰时段――深夜两点半,那么,还犹豫什么呢?

    难道一个60多岁的老汉,还准备再经受一番刑讯逼供而死?

    还没等门铃响完,这位天家就飞身从窗子里跃下,扑向了他终生挚爱的星星。不过方向正好相反,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从共有党员的人生态度上讲,很可是很不时髦的。

    倒霉的天文馆长足足折腾了一夜,到天亮时终于弄明白了。赶紧往斯大林别墅打电话:“请转告莫洛托夫同志和卡冈诺维奇同志……”

    “没有人可以转告,他们早就睡觉去了。”守电话的人答道。

    这小小的一幕说明,在苏联这样一个从生活到自然,从生命到财产,甚至包括时间都完全被国有化的极权社会里,人是一无所有的。单是睡觉的目的,就哪里是一个简单的“为了工作”?有些人醒着,是为了让别人睡得更好;可有些人醒着,别人就睡不着。

    西伯利亚,“斯大林防线”。

    “你带着手枪吗?鲍尔沙克?”

    在炮兵指挥所里,旅长对鲍尔沙克上尉说道。

    鲍尔沙克上尉把手枪交了出来,他有些惊慌地看着周围,――突然,从神情紧张地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随从军官中跑出两个反间谍人员来,三步两步蹦到了他的身边,四只手同时抓住他的红星帽徽、肩章、腰带、图囊,大声叫道:“你被捕了!”

    鲍尔沙克上尉象从头顶到脚底被浇了一盆冰水似的,找不出什么更聪明的话来,除了说:“我?为了什么?!”

    虽然这个问题平常是得不到回答的,但奇怪的是,他却得到了回答。

    反间谍人员结束了对他的搜查,与图囊一起拿走了记录他的政治思想的本子。看到他仍然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这使他们感到很不自在,于是连忙把他推向门口。这时一个果断的声音突然向我传来――是的!穿过那随着一声“你被捕了”而在他和留下的人们之间沉重地落下的闸门,穿过这个什么声音都不敢通过的瘟疫带――传来了旅长的不可思议的神奇的话!

    “鲍尔沙克。回来。”

    鲍尔沙克一个急转身从反间谍人员的手里挣脱出来,回头向旅长走去。

    他其实对旅长了解很少,因为旅长从来没有降低身份同他作过普通的谈话。旅长的脸对他来说,一直是命令、号令、愤怒的形象。现在它却由于沉思而显得明朗起来――是对自己身不由己地参与肮脏勾当而感到羞愧?是突然产生的要打破终身的可怜的从属关系的冲动?十天以前他从暴风雪中把自己的侦察炮连几乎完整无损地带了出来,而现在他却必须在一纸公文面前同所有的人划清界线。

    他每个字都很有力量地问道:“您……有个朋友在第一乌克兰方面军?”

    “不行!……您没有权利!”――反间谍机关的大尉和少校冲着上校叫喊起来。墙角里站着的随从参谋人员惊恐地缩成一团,好似害怕分担旅长那闻所未闻的轻率行为的责任(而政治工作人员已经准备提供旅长的材料了)。但这对于鲍尔沙克上尉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立即明白,他是因为同他的一个中学同学通信而被捕的,并且明白了,他应当从哪几条线上预料危险姓。

    虽然,旅长本可就此而止,但是他没有。他从桌子后面矍然起立(在此以前他从来没有迎着鲍尔沙克站起来过),穿过瘟疫带向他伸出手来,在噤若寒蝉的随从人员们的恐怖目光下,旅长握着他的手,一向严峻的脸上露出暖意,无畏地、字字分明地说:“祝您――好运――上尉!”

    鲍尔沙克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上尉,而且已经是一个被揭穿了的人民敌人(因为在我们这里,任何一个被捕的人,从逮捕之时起,就算已经完全被揭穿了)。这么说,他是在向敌人祝福?……在押送鲍尔沙克上尉的那一夜,反间谍人员们对于按地图辨别方向(他们也从来没有查看过地图)已经完全绝望,因而客气地把它交给了鲍尔沙克,并请他向司机说明,怎样去集团军的反间谍机关。于是他把自己和他们带到了这个监狱。他们为了表示感谢,不是立即就把他关进牢房,而是关进了禁闭室。

    禁闭室仅有一个人身高的长度,而三个人躺着就觉得挤,四个人则要紧挨着了。鲍尔沙克正好是第四个人。他们把他推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以后了。三个躺着的人在煤油灯光下从睡梦中向他皱起了眉头,挪开了一点地方。这样,在地面铺着的碎草上就有了八只冲着门的靴子和四件军大衣。他们睡着,鲍尔沙克心里像烧着一团火。半天前他那个上尉还当得很是自信,现时却在这小屋地下挨挤。一想到这里,他就愈发感到难受了。一两次,小伙子们由于腰睡麻木了而醒过来,于是他们就同时翻一个身。

    到了早晨,他们睡醒了,打打呵欠,伸伸懒腰,收起了腿,蜷缩到各个角落去,这时便开始互相结识。

    “你是为了什么呀?”

    在“smersh”(反间谍机关)有毒的屋檐下,防人三分的浊气对鲍尔沙克已有所熏染,于是我他憨直地故作惊讶:“我一点不知道。难道那些坏蛋会告诉你吗?”

    然而,他的同监难友――戴着黑色软盔的坦克手们却没有隐瞒。这是三颗诚实的心,三颗士兵的赤子之心――是他在战争年代里深深喜欢上了的一类人。他们三个人都是军官。他们的肩章也被恶狠狠地撕了下来,个别地方还露着线痕。在弄脏了的军服上,色浅的地方是拧下来的勋章的痕迹,脸上和手上深红色的疤痕是弹伤和烧伤的纪念。他们的营倒霉地开到了这个第四十八集团军反间谍机关“smersh”驻扎的村子里。他们因前天的战斗身上弄得湿透了,昨天喝了酒,便从村后闯进洗澡房,他们发觉已有两个风搔姑娘到那里去洗澡。他们因喝醉了酒两腿不听使唤,所以姑娘们来得及披上一点衣服跑掉了。可是其中一个不是什么平平常常的女人,而是集团军反间谍机关长官的随军夫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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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五十二)监室营

    如今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苏联的东方国土之上,大家都清楚地知道:要是这些姑娘是中国人――就可以把她们强暴,然后开枪打死,这几乎会是一种战功;要是她们是波兰女人或者是他们的被驱赶来的俄罗斯女人――那至少可以赶着她们赤身露体地在菜园子奔跑,拍拍大腿――开个玩笑嘛,岂有他哉?但既然碰上了反间谍机关长官的“战地随军夫人”,结果便出来了一个后方机关的中士,立即恶狠狠地从三个作战部队的军官肩上撕下按方面军的命令核准给他们的肩章,摘掉最高苏维埃主席团授予他们的勋章。

    现在等着这些好汉们的,是军事法庭的审判,而这个军事法庭如果没有他们的坦克也许到不了这村子里来。

    人们把煤油灯熄灭了,它已经烧光了这里赖以呼吸的一切。门上开有一个明信片大小的旋转口,走廊的间接光就从那里落下来。好像担心白天到来后犯人们在禁闭室里会变得太宽敞,马上给里面添进了第五个人。他穿着新制的红军大衣,戴着也是新制的军帽走了进来,当地转向旋转口时,让原先的犯人们看清了一张长着翘鼻子、满颊红晕的容光焕发的脸。

    “兄弟,从哪儿来?你是什么人?”

    “从那边来,”他敏捷地回答,“是间谍。”

    “开玩笑吧?”――这回轮到他们发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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