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有人来看你了。”

    当杨兰妤回到基地时,一位后勤军官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说道。

    杨兰妤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的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吴欣蔚和谭维文的身影,脸上不由得一红。

    “谁啊?怎么找到这里的?”杨兰妤取过一个军用水壶,喝了口水,随口问道。

    “他一直在你房间里等你呢,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后勤军官诡秘地一笑,“他可是等了快两一下午了。”

    “什么?怎么能让他在我房间里等?他是怎么进去的?”杨兰妤有些气恼地问道。

    听了她的话,后勤军官只是呵呵一笑,没有解释。

    杨兰妤知道再问也没有用,气哼哼地放下水壶,又擦了擦脸上的汗,便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杨兰妤的房间在七楼,她乘座电梯上了楼,透过身边的玻璃墙,他看到大厅里似乎多了不少身穿黑色军服的军人,她知道这些人是属于内务部队的,估计是有哪位大人物来这里视察了。

    电梯到了七楼,她出了电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果然看见房门是虚掩着的,她有些生气,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刚要发作,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对方觉察到了她回来,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过头来看着她,眼中闪过温柔慈爱之色。

    “你回来了,兰兰。”杨朔铭看着一脸风霜之色的女儿,柔声说道。

    “拜托,父亲大人,下次进人家的房间提前打个招呼,或者出示一下搜查证,好不?你这么干,是违法的,小心我把事情捅出去,国会弹劾你哦。”杨兰妤故意象是生气似的撅起了嘴,向父亲走去,在来到父亲身边时,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子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你怎么才来……想你想你想你……”她将脸紧贴在父亲的胸口蹭着,象个小孩子一样的说道。

    杨朔铭抱住了撒娇的女儿,用手轻抚着女儿柔美的长发。他注意到了女儿的秀发显得有些枯黄,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一阵子,很辛苦是吧。”杨朔铭有些心疼的问道。

    “还行吧!矿没找到多少,石头倒是捡了不少。”杨兰妤从父亲的怀里抬起头来,眨了眨黑亮的眼睛,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块黄色的圆圆的石头,得意的在父亲面前晃了晃。

    “猜猜看?这是什么?”

    “先不说材质,单是这形态,真是的鬼斧神工。”杨朔铭从女儿的手中接过这块造型为一只刚刚啄破了蛋壳的小鸡的奇石,赞叹了一声,“简直不敢想象,这是大自然的造化之功。”

    “是啊!我们队的人都说,简直太象了,雕刻大师都未必能雕这么象。”看到父亲这么喜欢,杨兰妤也很是开心,“快说快说,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金丝玉。”杨朔铭的“超级电脑眼”又开动了起来,很快给出了答案。

    “不愧为国内藏玉名家,一语中的。”杨兰妤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父亲答对了,“我看了,你比我们这些地质专家都厉害,以后这找铀矿的事,你也来吧。我们队正缺人手呢。”

    由于铀矿的勘探工作是在全国范围内大面积铺开的,所以从各个部门抽调了不少专业技术人员,后来又从多个省市和部门调集了上万人的找矿员,其中包括军队里的大批专业人员。几乎与此同时,杨朔铭本人于1944年2月签署了两道命令:一道是通知湖南、江西、广东、广西等四省区,为找矿部队选调干员193名,限3月底调齐,在长沙报到;另一道是通知山西、河北、四川、陕西、甘肃、疆省等六省区,选调干员294人,限3月底调齐,在乌鲁木齐报到。

    这样大规模的人马调集,是缘于之前得到的关于德国政斧在整个欧洲范围内搜罗购买高品位的铀矿石的情报。美国大力投资开发南非的铀矿资源和加拿大新发现的铀矿床也表明美国的核武器研制工作已经进行到了相当高的阶段,这无形当中给中国增加了极大的压力。因此中国政斧对铀矿地质的重视程度是如此的异乎寻常,让下面具体干工作的人既感到光荣,又觉得责任重大。国务院时常召集有关人员开会,许多时候都由国务总理甚至杨朔铭本人亲自主持。

    中国的铀矿地质勘察动作很大,摊子铺得很开,因而杨朔铭特别强调要注意保密。当然,和自己的女儿谈这些不算是泄密,因为身为国内著名地质专家的女儿,本身就是找矿队的成员之一。

    “你们的人,还没调齐么?”杨朔铭问道。

    “呵呵,当然调齐了,调人的事,我骗了何部长一下,还有他手下的13个技术员。我们不是叫地质部第三局嘛,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的人马呢。我自己这头衔也是保密的,叫了个地质部部长助理,我们这个三局叫地质部第三局,何部长以为这个组织是他那个部里的。我就跟他要了13个技术员,后来他才知道不是他的。”杨兰妤又笑了起来。

    “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困难吗?”杨朔铭问道。

    “有啊!我一参加这个工作,一切就都跟外界断绝了。同学都不联系了,一切关系都断绝了,不通信,不联络,就这样。都不知道我干什么去了。”杨兰妤有些委屈说道,“妈妈怎么没来看我?她是不是又忙她的那些海豚去了?”

    “妈妈病了,过一阵子好些了,就会过来。”杨朔铭想起了现在远在海外孤岛上的柳香芸,心中也禁不住挂念起来。

    “啊?她怎么样了啊?重不重啊……”听到母亲生病了,杨兰妤一下子着急起来,象是要哭的样子。

    “没事的,过一阵子她好了就过来,她不过来,我抓她过来。”杨朔铭安慰着女儿,女儿听说母亲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说说你们队的事吧。”杨朔铭拉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勘探大队大部分都是老婆孩子,有的都是从老家直接过来的。刚才的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们队10个人坐一架飞机,到处乱飞。我们队先在疆省全境展开铀矿放射姓普查。首先对疆省境内的各种矿山、竖井、坑道进行了勘察,包括以前的矿物标本陈列室也不放过。我们很多人虽然毕业于地质学院,一般的知识也都学了,可铀矿我们不懂,完全是跟专家学。我们队出去得最早,刚开始在天山、乌鲁木齐附近各煤矿检查,以后到了阿尔泰地区。有时坐飞机,有时坐卡车,不管是找矿员、绘图员还是警卫,都拿着枪,带着仪器。一天大概跑二三百公里。这一带地方很荒凉,没有人烟,车坏了就麻烦了。晚间也没什么旅店,搭个篷子弄个蚊帐,就在野外睡。那地方风特别大,得许多人一起弄才能把帐篷支起来,否则谁也甭睡觉。到布尔津,碰到一条河,蚊子多得要命,两只手老得打,最早在野外普查,我们把人马分成几个小队,每个小队大约六七个人,各自分头去指定的地域踏勘。我那时也带领一个小队出去勘察,我们所使用的交通工具是马。有一次途中骑马时,我的马惊了,一抖就把我给甩下来了。当时我脚上穿了双登山鞋,人掉下来了,可登山鞋的后脚跟还在马镫子上挂着。这马正跑着,一看人这样子就更惊了,不但没停下来,反而更快地往前跑,我大头朝下,头差点撞到了石头上。其他人赶紧追了上来,最后还是一个找矿员上来把我给救了。那个找矿员是个初中生,叫吴志军,这小子挺机灵的,他过来把马拽住了,这要怪我没经验,我以前哪骑过马呀,全是在这儿学的。”杨兰妤看到父亲听得津津有味,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回到乌鲁木齐,大队人马还没有到齐,我们先着手搜集资料,只要一发现线索便赶紧去查。有一天,总地质师老刘把我找去了。因为刚得到一个线索,在精河县有个点叫阿莎勒,乌鲁木齐西边四百多公里,发现了铀矿苗。老刘让我和另外一个搞物探的研究生一起去检查。我们这回不骑马了,开了辆卡车,司机是个转业军人,人挺愣,开到精河县,马上要进山沟了,开不了车就找来一个蒙古族的老头儿。用马来拉人拉东西。过河的时候,马失前蹄,把我和行李都给撂河里去了。到了那个矿点,一检查还要往里头走,走了七八里地吧,前边一片片绿的红的挺好看。书本上讲过,铀的次生矿氧化以后,特别鲜艳,所以我们特别高兴,以为发现铀矿了。到了前边一看,那是石头上的绿苔,衬上些红色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铀矿石。又上到山顶上打些标本回来,这时候天就黑了。黑天的时候要回家啊,回精河县还有七十公里,又要骑马,我虽然让上回的事弄怕了,可不骑这70公里怎么办啊,就那么硬着头皮弄到家了。”

    “我们那个小组三个人,我是汉族人,大学生是维族人,那个老带队的是蒙古族,语言也不通。生活习惯也不行,比如吃的,吃个饺子连酱油都没有,只给你搁咸盐面儿。还老吃羊肉,我们都不习惯,更不用说天气的炎热和寒冷非同一般了。好在人都不错,实在而且热情,我叫他们干啥就干啥,我每天把勘察的路线分好了,晚上回来,每个人的路线我都再检查检查,看有什么情况没有。我们队时的那些小伙子都挺能干的。”

    “疆省刚开始找到的第一个含铀的矿山,就在伊犁。这个矿床最早的情况是疆省地质局带来的。他们的人已经在伊犁的达拉地取过样,发现有万分之五以上含量的铀异常,所以后来根据这一情况成立了勘探队,很快找到了矿床。”

    “乌鲁木齐其实不象内地的省级大城市,人不是那么多。由于我们队调集的人马陆续到位,乌鲁木齐一下子便显得热闹起来。我们人多,行踪又特别神秘,想不引人注意也难。去的人所拿的都是陆军部的证明,上面只说是执行特殊任务,别人也不允许多问。因为害怕敌人的间谍捣乱,所以经特准,地质队的人员都配了枪。我们平时也不穿军装,衣服五花八门,年龄老的老少的少,全带着枪,和骑马一样,我打枪也是在这里学会的。”

    “我们有时候坐卡车一天走两三百公里不等,要看住宿点碰上在哪里。一路上尽是戈壁沙漠,非常荒凉。一天颠簸下来,到了晚上,找到住宿点就睡觉,第二天一早就得赶紧爬起来。由于干旱缺水,洗脸水都不够用,等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风尘仆仆,身上穿的皮大衣因为坐在后面一磨一磨的,都磨穿了很大几个洞。”

    杨朔铭看着面色有些憔悴的女儿,想到女儿近来所受的苦,不由得心痛不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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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零七)雪国奇兵

    “按照规划,我们这个小队要从天山的库尔勒以东一段,一直普查到西边的喀什,有几千公里的距离。每天早晨一起来,就坐上汽车赶到天山脚下。戈壁滩上特别广阔,看起来很近,可汽车走一两个钟头才能到达山脚下。随后按一公里一个找矿员把人都放下来,找矿员沿着一条三四公里的线朝北走,按规定须跑完这条线上每一个点,并全部做好记录。检查时一条线三个人,一个人拿仪器测,一个人是搞地质的,拿着罗盘,找方向,指定路线,还有一个人是警卫,专门背着一挺轻机枪。我们配的是手枪。当时大家每天出去都挺紧张的,上面特别强调说,笔记本上记录的线路的放射姓情况,是国家秘密,不能丢,丢了就是严重泄密。另外,检测仪器要是碰上特殊情况,比如说敌人的间谍或武装人员,就要把它砸烂。”

    “刚开始因为不懂,所以一点一滴都完全照着专家要求的去做,有时不免过于死板。找矿员沿指定路线检查时,碰到高山,再高也得往上攀援,碰到河沟,再深也得下去,从这沟壑里通过再爬上去。所以,看起来三四公里的距离,对于体力的耗费却非常大。有时碰到沟太深了,没有办法,天山里面的深沟比高有四五百米,找矿员便只好在悬崖上平着走,保持原先方向不变,而这个悬崖上的道都是黄羊走的道。沿着线走的时候往下一看,头直犯晕,不敢看,往上面也不敢抬头,只有在山坡中间沿黄羊道冲着那个测点走。光那么战战兢兢走还不行,必须一边走一边测点,看是否有异常。爬了一天回去以后,人人精疲力竭,还得小结汇报,看今天有何情况,有无保密问题,完了才能休息……”

    杨朔铭将女儿抱在怀里,可能是杨兰妤太累了,她说着说着,便伏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

    看着女儿睡得香甜的样子,杨朔铭在心里隐隐生出了想要将她调走的冲动。

    杨朔铭的目光转向女儿的房间,当他看到在周围的壁柜中,陈列着的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矿石标本时,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且从中得到快乐和收益。而他身为一个从后世来的穿越者,同样也是后世教育体制的牺牲品,他知道,那种被压抑的痛苦的滋味。

    女儿现在已经实现了她幼时的理想,他有什么理由去剥夺女儿的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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