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那吊艇架的结构挺复杂,有一部分就悬空在水面上。背上套着个扣得紧紧的背包,还要带上一支步枪、两条子弹带、几颗手榴弹,外加刺刀、钢盔,本来就觉得两个肩膀连同整个胸膛都象给扎上了止血带似的,透气困难,手脚发麻。何况现在还要走过一条架空的跳板上登陆艇,这个惊险劲儿,真无异于披着全副铠甲走钢丝。终于,侦察分队接到登艇的号令了,麻生少佐紧张得直舔嘴唇。大家一步一挪,顺着跳板往外走。眼睛千万不能朝水面看,这是最要紧的一条。

    到了登陆艇边儿上,福井就一纵身跳到艇里。背了那么重的背包,害得他差点儿还摔了跤,扭了脚踝。

    冈田看到他的狼狈样子,忍不住开起了长官的玩笑,问道:“咱们的将军可怎么上这种小艇啊?将军跟咱们不一样,他年纪不轻了啊。”

    有人答道:“派两个当兵的扶他上呗!”这句话引得满船大笑,引来了麻生少佐的一阵大声训斥。

    方头的小型登陆艇打着响鼻儿,在海水里间去,看去活象一头头非洲河马。这种登陆艇大致有四十英尺长,十英尺宽,形状象没有盖的皮鞋盒子,在背后装了台发动机。兵舱里,前跳板不断受到海浪的冲击,发出的响声大而刺耳,从隙缝里钻进来的水早已积了有一两英寸深,哗哗地在舱底冲来冲去。福井本来还想提防着点,不要弄湿了鞋,可现在也顾不上了。小艇兜了一个多钟头的圈子,转得他都头昏眼花了。时而一片冷丝丝的水珠飞来,打在身上,冷不防使人一惊,真有点不是滋味。第一批部队已经在刻把钟以前上了岸,此刻远远有些轻微的枪声,那就是海滩上在交火,噼噼啪啪的,听去象在烧枯枝干柴。为了排解枯等的无聊,福井常常探起头来,从舷墙上向岸上了望。

    隔着三英里的海面望去,岸上仍然看不出人影儿,但是可以见到战斗的迹象:一派如雾的轻烟,正向海上冉冉飘散。偶尔还有三架一队的“彗星”舰上爆击机呼的一声当头掠过,向岛上直飞而去,迟迟才送回来引擎隆隆的余音,低声回荡。飞机向海滩上俯冲的动作可就很难看清了,因为那小小的机影叫人只当是几点明亮的阳光,简直没法分辨。炸弹掀起的烟尘看去不大,不痛不痒似的,等到爆炸声传到海上,飞机早已飞得快没影踪了。

    福井为了减轻背上的负担,把背包紧紧顶住在舱壁上。兜不完的圈子,真是讨厌。他瞅了瞅跟他一起挤在舱里的三十个士兵,忽然觉得,给这青灰色的兵舱一映衬,他们的军装看去绿得好不可怕。他不由得长长地连吸了几口气,一动也不敢动。背上顿时渗出了汗来。

    就在这个当口,离小艇两三百码远的海面上突然落下了一颗美军的炮弹,冲起了一道水柱——半个小时以来这还是美国人第一次打炮。这一炮声音响得出奇,谁都不免打了个闪缩。小艇里顿时肃然无声。

    登陆艇上的机器声突然由轻转响,大声轰鸣起来。一圈兜完以后,艇子就直向岸上驶去。前跳板上立刻受到了海浪的连连冲击,溅起的碎沫水珠象一道高山飞泉直泻在士兵们的身上。大伙儿先是一声惊呼,继而就是一片沉默。福井为了免得枪管进水,把枪从肩上取下,拿指头掩住了枪口。他此时此刻真有一种策马疾驰之感。

    “海滩上的米国人总该肃清了吧,”不知是谁在那里咕哝了一句。

    按近艇尾处站着冈田。福井看他脸色发白,一声不吭,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害怕极了,他简直一刻也安定不下来,在他的位置上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有两次冷不防传来一个什么响声,还吓了他一大跳。腿上痒了,他就拚命乱搔。福井看他后来索姓把左裤脚从皮裹腿里抽了出来,一直卷到膝头上边,小心翼翼地沾了点唾沫,搽在膝盖上那个红肿的地方。福井摇了摇头,把屁股往后挪了挪,他感觉到脚下的登陆艇在飞一般地驶向陆地,可心头却是一片空虚,无论前途是凶是吉,他只好都等着承受了。

    昨天晚上的种种痛苦,今天清早的种种恐惧,始终压在心口,此刻都达到了最高峰。他就怕放下跳板、硬着头皮冲出艇去的那一刹那,总觉得那时就会飞来一颗炮弹,把他们统统报销,要不就是有一挺机枪正对着艇首,等他们一露头就来一顿扫射。现在谁也不说话了,福井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小艇外奔腾的浪声劈头盖脸压来,压得他腿也软了。他赶紧睁开眼来,拿指甲死命指自己的手掌,脑门上淌下的汗水都流进了眼里,他马马虎虎的就拿手一抹。心里感到不解:怎么变得这样静悄俏的?没错,四下是静悄悄的:大伙儿都默不作声,海滩上也是一片沉寂,只有孤零零的一挺机枪在老远老远以外嘟嘟地叫,听来有一种空渺失真之感。突然一架飞机从头上呼啸而过,飞到丛林上空就是砰砰的一顿扫射。福井险些儿失声叫了出来。他觉得腿上的肌肉又在抽了。怎么还不上岸呢?他简直已经都横了心了:等跳板一放下,就去领受那逃不过的大难吧。

    福井忽然发觉登陆艇已经停了下来。隆隆的轮机声也早已变了调子,比原来响了,却有点空浮不实之感,好象螺旋桨已经不再在打水似的。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已经到岸了。

    这就是美国?

    他们有好一阵子一动也没动。终于,跳板咣当一声放下了,福井一言不发,拖着沉重的步子下了海水,身后一个浪头打来,浪花直溅到他膝弯里,他不觉打了个趔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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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二)老天不佑

    福井低下了头,眼望着海水,只顾走去,一直到了岸上才意识到自己总算平安无事。四下一看,还有五艘登陆艇也同时靠了岸,下来的士兵都一长行排列在海滩上。他看见有个军官在向他走来,还听见他问大家:“哪个部队的?”

    “是侦察分队,长官,编在海滩勤务队。”

    于是那名军官就命令他们到离海边不远的一片椰林前去等候。大家站好了队,跟在军官的背后,随着队伍缓缓踩过松软的沙子,磕磕绊绊一路走去。他这时不觉得喜也不觉得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相信上天给他的惩罚是推迟了。

    走了两百来码,队伍来到树林前停下。天已经很热了,大伙儿多半就把背包一扔,横七竖八地往沙上一躺。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先头到达的部队显然曾经就在这一带集结,因为沙子早已给踩得又硬又平,地下扔着空烟壳,偶尔还有丢掉的干粮盒,部队过处照例总少不了这类垃圾物。不过这批部队现在都已深入内陆,正在丛林中推进,所以一个人也见不到。往左右两头望去,两边各有两百来码开阔的一片海滩,过了便都向后一曲,拐得看不见了。这四百码内是一片寂静,人也比较稀少。过了两头的转角处可能就是一片熙熙攘攘了,不过他们觉得那也难说。后勤供应还不会就到,跟他们一起上岸的部队则都已迅速分散。右边一百多码以外,设了一个海军指挥所,其实也无非就是一张可折叠的小办公桌,有个军官在那里办公,还有辆汽车隐蔽在背后的丛林边上。左边,就在那个两百码外的转角处,特遣部队司令部也设点开始工作了。几个勤务兵正在那里挖散兵坑,供将军的参谋人员隐蔽之用,另外有两个士兵正一步一晃地顺着海滩向另一头走去,手里推着个八十磅的电线盘,在那里敷设电话线。一辆吉普车紧靠海边开过(那里带水的沙子比较坚实),车子过了海军指挥所就不见了。特遣部队司令部的那一头,彩色三角旗的附近,就是刚才登陆艇的靠岸处,如今登陆艇都已退回到海上,正向自己的舰队驶去。曰色已经渐亮,透过此时的雾蔼望去,海水显得蓝极了,舰艇仿佛都带着些颤动。时而还会有一艘驱逐舰来打上一两阵排炮,一会儿便听见“嘘”的一声长啸,炮弹从头顶上飞越而过,打到了丛林里。丛林里偶尔也会有一挺机枪“哒哒哒”地响上一阵,美国人的轻型自动武器也许马上就会回敬几声,声音尖得象锤打铆钉。福井看了一下背后的树,树顶都在炮轰中给削掉了。可是再往后看,却也有一片树林完好无损。他看得直摇头,心里想:这样的炮击,留下的米国鬼畜少不了!于是就说;“这顿炮打得不算怎么厉害,跟白羽岛那回简直不能比。”

    同样在白羽岛参加过战斗的相田象是勾起了心事。“是啊,白羽岛那回厉害。”他翻了个身,趴在沙上,点了支烟,有些不安的说:“这海滩上已经闻得到臭味了。”

    “怎么会闻得到臭味呢?”有人说,“没有这样快的事。”

    “闻得到臭味就是闻得到臭味!”相田顶了他一句。他不喜欢那些刚刚入伍的新兵,把丛林里飘来的这股淡淡的难闻的味儿说成尸臭虽然是过甚其词,但是不争一下他心有不甘。一种由来已久的熟悉的忧郁渗遍了他的全身,他心里只觉得腻味、烦躁。吃饭还早,香烟呢,已经抽得太多了。他说:“这哪儿是打什么登陆战,只好算演习罢了:两栖作战演习。”说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福井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离他们百来码的浅滩上横着几具尸体,听任浪打,福井正瞧着,来了个特遣部队司令部的士兵,把他们一个个拖出海水。空中有一架飞机在巡逻。

    “见鬼,这么静悄俏的。”有人说道。

    “砰!”丛林里突然响起了那种刺耳的响声,紧接着又是一响,而后又是第三响、第四响。他心想:这是迫击炮吗?可见米国佬反应的还挺快。正想着,只听见当头一阵尖厉的呼啸,就象汽车在相撞前的一刹那排命刹住,“吱”的一声,心摧胆裂。他本能地就俯倒了身子,伏在坑里。以后三五秒钟的事他就迷糊了。他只听见有个吓人的爆炸声,大到似乎塞满了他的整个脑袋,尽管是在地面上,那身子底下的地也颤抖了,摇撼了。他本能地感到沙土飞满了一身,好大一阵狂风直冲他扑来。跟着又是一声爆炸,又是沙飞地摇,又是狂风,一阵接着一阵。他又恨又怕。又一颗炮弹打下来,他象个小娃娃似的放声大叫了:“别打啦,别打啦!”直到炮打完了,他还伏在那儿哆嗦了好一会。

    冈田跑过挂登陆信号旗的地方,看见那个海军军官趴在紧靠丛林的一条小沟里。就在这时迫击炮突然又接连几响,紧接着是一挺机枪开了火,听起来距离很近。还爆炸了几颗手榴弹,响而不实的轰轰几声,好象拍破了几只鼓满了气的空纸袋。他心里想:“这帮打迫击炮的米国人已经有人在对付了。”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迫击炮弹吓人的呼啸向他直扑面来。他身子打了个小小的回旋,便一头扑倒在地上。他大概是先感觉到一阵天崩地裂,然后才让一块弹片把脑袋一劈两半的。

    福井眼睁睁地看着的冈田的尸体倒下。海滩那一边有个留作后备的小队,掘了一条锯齿形的长壕,他们就在那里躲过了这顿炮击并实施了反击。不一会儿,炮声平息了下来,有消息传来,说是打迫击炮的那伙美国兵已经被歼灭。

    福井不想跟人说话,所以不知不觉走在头里。他顺着海滩一转过弯来,就看见冈田脸朝地下,扑在沙里,钢盔上好深一道裂缝,脑袋底下一小摊鲜血,一只手手掌朝上,指头弯拢,好象想抓住什么东西似的。福井看得很难过。他是喜欢冈田的,不过这种友爱的感情,其实他对分队里很多弟兄都有――虽然其中还含有一定戒备的成分,因为他已经估计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福井感到不安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们俩一起坐在甲板上,遇到空袭,冈田没有忘记把自己的救生带吹饱了气。想起当时的情景,福井不禁感到一阵悚然,仿佛这才发觉原来那天夜里他们的背后还有个人――应该说是有个神灵――在那里冷眼看着,呵呵冷笑。

    麻生少佐从后面走了上来,呆呆地瞅着尸体,也是一脸不安的神色。

    很快,登陆部队便开始推进。

    过了树林,左右两头便都开阔起来;可是在纵深方向约五英里处,却横着一道连绵重叠的山岭,与海岸相并而行。美军防线就构筑在左方,一头起自那如垒群山的崖壁脚下,一头直抵海边,大致成一直线。按照小林一男将军对他部属的说法,他“过了海岸,就必须来一个左转弯,打个比方来说,就是离了康庄大道,拐入一条细窄小街,右手里是大工厂的围墙,左手里是一条水沟(指大海),迎面却叫米军挡住了去路”。

    他的这次转进行动指挥得颇为出色。行动中有不少棘手的问题。他的前方战线好容易已经稳定了下来,如今却一下子得向左转过九十度,也就是说,旁靠大海比较安全的左翼部队只消移动半英里光景,而右翼部队却要绕上小半个圈子,越过六英里的丛林地,而且每一分钟都有挨打的危险。

    他有两种可行的办法。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就是命令右翼部队向纵深长驱直入,直趋山下。到了山下,可以先在斜里临时部署一条阵线,然后再慢慢地让右翼兵力掉过头去,沿着高山大岭挺进,一直攻到美军防线的跟前。不过那就得花上好几天工夫,乃至个把星期,而且可能还会遇到不小的抵抗。另一种方案风险就要大得多了,办法就是派右翼部队直扑美军防线附近的山崖下。采用这种方案,只要一天工夫就可以完成全线的转移。

    但是这个办法极其危险。美国人手里肯定留有一支突击部队,会看准曰军进击的机会,从边上插入,进行侧面包抄。将军得花一天的时间转移军队,这一天他的右翼就势必处于防卫空虚的状态。不过他还是冒了这个险,而且还准备来个将计就计。在行动那一天,他从筑路部队抽了一个中队,放在手边作为后备,一面命令右翼各分队长不要考虑自己的侧翼后尾,只管在丛林中挺进。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通过六英里长的无人地带,当晚赶到美军防线的前哨阵地前一英里处,紧靠山崖构筑好防御阵地。

    小林将军料得一点没错。部队一行动,对方果然派了一连美军偷偷地从侧翼包抄过来,将军就调他的后备部队上去堵击,把一连人差不多全包围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混战,在曰军新阵地后的丛林里整整打了几天,结果美军派来偷袭的一连人除少数逃散外,其余全被击毙。流窜在后方打冷枪的敌人更多了,运给养的驮子队还遇上过一两次伏击,不过这些都是区区小事,将军并没有放在心上。把战线转移过来以后,巩固新的阵地就忙得他够瞧的。头两天他让前方士兵在丛林里开出新的小路,围上铁丝网,廓清射界,并同两翼、后尾的部队建立通话联络。美军来小小地打了几下,将军也并没有太着急。转眼四天过去了,五天也过去了。将军过一天就加筑一天工事,把支前大路加紧多筑点儿。他知道大路要修到前沿至少还得两个星期,在此以前他就只有加强防御一个办法。美军现在要是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话,还是很叫他伤脑筋的,不过这个险他是不能不冒的。

    小林把指挥部的营地也换了个地方。这支特遣部队自登陆以来,已向前推进了近25英里,现在无线电联络已有困难,电话线拉得太长也很不安全。他就把营地往前搬过15英里,地点也选在一处树林中,紧靠着大路。跟海滩上的第一个指挥部比起来,这儿并没有那么合意;联队里直属的士兵足足忙了几天,清除了树林里的杂树,布上了铁丝网,挖了新茅坑,支起了帐篷,构筑了掩体,忙完一看,倒也不算怎么住不得。只是这儿热得多了,四外都有丛林围着,简直吹不到一点风,好在就在这椭圆形的一圈铁丝网外,有一道小溪流过,大家不用走远,就可以有个洗澡的地方。

    小林的勤务队就驻扎在大路对面。他知道,今后只要自己的部队不至于有大溃退,他这个营地就可以一直驻守到战斗结束,无需再作迁移,所以他就视时间许可,慢慢地进行一些建设。一个简易的淋浴设备替军官搞起来了,食堂的帐篷搭起来了,指挥部下属各处又都张起了大营帐。营地里每天一早收拾得场清地净,常走的路上都铺上了小石子,车场通向大路的出口处还用空汽油桶做了排水的涵洞。

    这样一点一滴苦心经营,将军觉得其乐无穷。不管是看得多熟的营地,情况慢慢有了改进,看着心里总是欢喜的。前方阵地转移后不过一个星期,将军感到这里俨然已经象个小小的村庄了。

    帐篷上劈劈啪啪地着了几滴雨。天穹的颜色无比奇特,灰黑之中泛出点儿育来,好似窗上的有色玻璃,却又蒙着一层光泽,仿佛窗外的光线极其强烈。暴风雨迫在眉睫,天空几乎已是乌黑一片。福井重新又一仰身躺了下去。

    一阵狂风冲着帐篷卷来。雨也随着来了,先还不猛,一叠连声地打在帐篷的橡皮布上,可是转眼就大起来了。没多时,粗大点子的急雨早已下得象冰雹一样。帐篷都吹得歪歪斜斜了。远处又连打了几个响雷,头顶上的雨越发如泻而下。

    铁丝网外的那一带丛林早已是一派枝叶零落的样子,象是给成群的野兽乱踩过一通似的。福井探出头去张了一眼。不由得直摇脑袋。营地已经看不清楚,漫天风雨中只见迷迷茫茫一片绿影,地下的小草小木早已给打得连头也抬不起来。风势猛烈无比。一直两膝跪地、苦苦拉住横杆的相田,默默地感受到了这狂风的威力。他虽然早已把脑袋缩了进来,可脸上还是一脸的水。帐篷上的裂口和线脚里都滴下水来,一串串接连不断,帐篷口又飞进水来,一阵阵象浪花的飞沫,两路夹攻,要挡都没法儿挡。排雨沟里早已水满为患,水都没到他们的床位上来了。福井卷起了毯子,三个人就使劲按住了随风掀动的雨披,蹲在雨披底下,可是那脚却左躲右躲躲不开,只好眼睁睁泡在水里了。帐外早已积起了一大潭一大潭的水,水潭还在不断扩大,象许多庞大的变形虫,伸出脚来,把大地一块块吃掉了。

    曰军士兵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一下,他们就赶紧到外边把帐篷柱子一个个打结实。转身回来,快快收起毯子,往防水的胶皮背包里一塞,就双膝着地,屈着身子,死死按住了横杆,生怕帐篷被大风掀翻。

    一阵狂风象一把巨大的镰刀在营地上呼地削过,把树叶大串大串斩了下来,洒得雨点好似炸开的炮弹。他们看着看着,只见一顶帐篷猛地脱桩而起,直飞到天上,好象一只惊恐的鸟儿拚命扑打着翅膀,一下子就给风卷走了。不一会儿,又有两顶帐篷卷上了天,帐篷里的人东奔西窜,想另找个地方安身。

    小林一男将军置身其间,仿佛此身已经一无所有,就剩下了一颗脑袋。这场暴风雨是紧跟在曰军的登陆之后而来的,来势之快真是惊人。就在下雨前十分钟,他接到第二中队的报告,说是他们阵地前沿爆发了激战,炮火猛烈。可是说话之间狂风暴雨就把电话线打了个七零八落,他的指挥所也成了一片白地;无线电都无法联络。眼下也不知道前线怎么样了,他心里没有一点谱儿。美国人很可能会乘势反击,把他的前沿阵地突破许多口子。部队接不到他的命令,天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

    他幸而在两天前就调了十多辆坦克到第二联队。要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就别想把坦克拉上去,其实前线就是有了坦克,现在也无法出动。前线现在只怕已是乱成一团了。拖到明天,一条完整的战线只怕也就只剩下几个孤立的小阵地了。可他打不通电话还是只能干着急。局面保不定会糟到什么地步呢。好容易把战线左转了九十度,说不定不出两天就会前功尽弃,依旧退回到原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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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三)冷雨夜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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