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必要弄得这么吓人,在闹市就敢开枪,不怕伤到无辜么?”温晓春摆了摆手示意不抽,随即叹气道:“我记得有一次是警察局的人抓一个曰本间谍,动了枪,结果人没抓到,反而伤了一个过路的老太太,知道那老太太是谁么?是‘冠生圆’刘二掌柜的娘,这事儿闹得挺大,见了报,一时间舆论大哗,听说警察局还赔了钱,但老太太毕竟是伤得不经,差点没命。我说小玟,静安寺离你们仙乐门可不远,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没事,我们那儿还算太平。”钟珊玟掏出打火机,低头将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转脸向窗外,吐了个淡淡的烟圈儿。“现在世道不太平,曰本人有吞象之心,一直不肯放过咱们华夏,其实他们很早就把手伸了进来。可笑国安局那帮人,现在才知道动手,已经晚了。”
温晓春向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小玟,我听说你们边儿好象有共布党的人?国安局已经盯上了。”
钟珊玟瞥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温晓春一窒,随即笑道:“人云亦云么!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管他是曰本人的歼细还是共布党分子,反正都是给人家使唤的狗,这帮人整天偷偷摸摸的搞破坏暗杀,给人抓住,死了也是活该。”钟珊玟讥诮地说:“只要别牵连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倒霉就成。”
“是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都是些江湖闲人,管不了那么多国家大事,能好好活着就行。”
温晓春的这句话刚一出口,电车轰隆一声,到站了。
钟珊玟和温晓春道别,下了车,电车重新迟缓地向前开去。
远远的路过那具尸体时,钟珊玟向那里瞥了淡淡的一眼。
青黑的马路中央,雨水呈现出一汪凄恻的暗红,向四周极慢地渗淌着。宛如一曲哀伤到了极致的柔板。
尸体旁,落了一只圆框黑边眼镜。
钟珊玟将夹着香烟的左手伸出窗去,没有让温晓春看到指间那轻微的颤抖。
钟珊玟在马霍路附近下了车,随着“叮当叮当”的电车声向北走去。
雨水打湿了脚下的青砖,路面尽是凸凹不平的水洼。湿冷的空气渗透进钟珊玟的皮肤,肌肉,乃至骨缝里,不断稀释着她体内的热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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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四十七)神秘人物
轮子溅起的泥水打湿了她的裤腿。街对面的卤鸭店前,烫了发的老板娘蜷着一只腿,靠在门板上吸烟,向过路的行人飞着媚眼。
仙乐门的舞会分早晚两场,此刻夜场还没开张,门口两个穿了类似满清时代官服的侍者正拿着扫把,清扫中午舞客们丢下的垃圾。见她来了,脸上都露出笑容。
“钟小姐,来得这么早。”一个年轻的“中堂”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亲热地问道。
“今天坐了电车来的,上午生意好吗?”
“不如钟小姐在的时候好。”
“丰升药行的宋经理来了?”
“是啊,他晚上有饭局,今天特意来跳的早舞,钟小姐怎么知道?”“中堂”有些好奇地问。
钟珊玟将吸完了的烟头随手扔在垃圾里,向其中一个揉瘪了的烟盒努了努嘴:“熟客里只有他最喜欢抽那种加长了的‘哈德门’牌香烟。别的烟他这个老烟枪也抽不惯,嫌劲儿小。”
“中堂”探头瞧了一眼,笑着说:“都说钟小姐耳朵好使,想不到您眼睛也是这么灵。”
“没办法,天生的。”钟珊玟抽出一根香烟,向他扔了过去。
“中堂”接住烟,夹在耳朵上,立马麻利地向她打了个千儿:“谢钟小姐赐烟――!”
钟珊玟拍了拍他的肩头,向大门内走去。
这个关于饭局的消息让钟珊玟提起了兴趣。丰升药行是一家中等商行,专门从事各种药品的经营,后台老板是大名鼎鼎的“吴氏集团”大老板吴杰。经理宋良玉为人圆滑,和中[***]方的交情很好,中[***]方一直是他的大客户。只是不知道今晚的饭局是否和中[***]方的采购药品有关?如果大规模采购的话,很可能就是华军发动大型战役的先兆。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推断,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来证实。毕竟,在她的工作中,是不允许“也许”这个字眼存在的。
仙乐门一共三层。底层是餐厅和店面,二楼才是舞池和宴会厅。一楼大厅里,吃下午茶的客人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悠闲地聊天。他们中有不少钟珊玟的熟客,见她来了,都点头或招手致意。“颜料大王”周宗良的小女儿周燕燕还特意给了她一个飞吻,惹得同桌的年轻人一阵哄笑。
钟珊玟向他们招了招手,径自上了二楼。
二楼的灯还没有开,一眼望去,能容纳千人共舞的大型舞池空荡荡的,宛如暗红的冰湖。窗外的微光照下来,在红木地板上形成了幽暗的反射,隐约露出上面细小的磨痕。舞池边,侍者正把散乱的桌椅归回原位,再换上清洁的亚麻台布,摆好烟灰缸和花瓶。外边的小舞池里,几个穿白衬衣的女工跪在地上,给地板打蜡。
“钟小姐好!”不时有在工作的侍者工停下来,恭敬地打招呼。钟珊玟一边回礼,一边踩着磨砂玻璃地板,向舞池另一头的钢琴台走去。那里,静静摆放了一台精美的雕花三角钢琴。
这是钟珊玟第一台,也是唯一一台属于自己的三角钢琴。钟珊玟记得自己当初遇到它时,手指滑过琴键的感觉。那种无与伦比的清脆柔和,像加了冰糖块儿的咖啡,又像林中的清泉,带着清新的气息,潺潺流入心田。
可是,此刻这台钢琴发出的声音却不那么动听了。叮叮咚咚的,像刚出生的小狗在琴键上踩过,笨拙而幼稚。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琴声突然停下来了。
钟珊玟来到钢琴前,发现已空无一人,不由摇摇头,伸手向琴下一抓。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孩儿便“哎哟哎哟”地叫着,被她揪着耳朵拎了出来。
“小豆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你动我的钢琴。你这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只进不听?要是这样,我看你要它也没什么用了,干脆揪下来算了。”说着,她扯了扯手里的小耳朵。
被称作“小豆子”的男孩儿大约十一二岁,略显瘦弱,但十分清秀可爱,他虽然咧着嘴一脸痛苦,黑亮的眼珠却叽里咕噜转个不停:“姐姐,轻点儿,轻点儿,我就是担心你晚上弹得不顺手,替你检查一下,看看钢琴坏了没有。”
“是吗?我看钢琴没坏,你倒是要坏了。”
“姐姐是好人,我跟着姐姐,也不会坏的。”小豆子一脸的巴结。
“你要是干活儿和耍嘴皮子一样利落就好了,迟早能升做领班。”钟珊玟放开了他,手指轻柔地在琴键上掠过。
一窜珠玉落盘般的悦耳音符从琴键下流泻而出,又随着她手腕的抬起嘎然而止。
“姐姐,你能不能教我弹琴?”男孩儿抬起头,企盼地望着她。
“为什么要学琴?”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弹得好听,是真的!听你的琴,就像以前睡觉时被我妈妈摸着头,暖心哩。”
钟珊玟摸了摸她的头:“要是现在不是在打仗,我肯定教你。”
“打仗就不能教了?”
“音乐在战争面前是无力的,不像钢铁和大炮,可以改变一个民族的命运。”钟珊玟叹息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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