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看到营地中央定格似的站立着的一群人,他们同时一惊,停住了脚步。

    营地里许多人的呼吸都骤然急促起来。那个年轻可爱的女军医同彭焘一起出现在林边,让每个人都立即想到了什么,面部毫无例外地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紧张的和僵硬的表情。

    胡琏最后一个望见他们。他慢慢挪动着双脚中间的藤条拐棍,转过身子,久久地瞅着林边的三个人,目光若有所思,仿佛要从他们身上看出一个谜底。

    师长赵震第一眼看到林子边的景象,脸上就浮现出了人要勃然大怒时才会有的红潮。他仿佛就要脱口而出:我早就知道他去处理什么“公务”了!这就是他去处理的“公务”!

    许杨林意识到今天自己心里真有点慌了。他的目光飞快地在胡琏、赵震、团长的脸上扫来扫去,觉得再过一秒钟,胡琏或者赵震就要冲彭焘发火了!不,胡琏和赵震一旦发火,他这个当面对长官撒谎的人也躲不过一场难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大吃一惊:彭焘迎着胡琏的目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很自然地、一点也不做作地咧开嘴笑了。他在林边只停了一下,便快步走向胡琏,又没走得太近,远远地立定,双脚后跟一碰,因为没戴军帽,仅做了一个两手中指紧贴裤缝的动作,随便而又不失英武地向胡琏行了个注目礼,“军长――!”

    指挥帐篷背后的林子里一只鸟儿不失时机地、久久地叫起来。不知是因为鸟叫,还是因为彭焘方才那满不在乎地一笑,人们悄悄注意到,胡琏明亮的目光平和了一些。

    赵震本来是要冲彭焘发火的,但胡琏投有发火,自己的一团火就只好憋在肚子里。然而他脸上的那种愤怒的和厌恶的神情却变得更为强烈了。

    周围的人蓦然明白一场危机已经过去了。紧张的、不自然朗表情纷纷从他们脸上消失,换上来的是偷偷对视时忍俊不禁的一笑。许杨林的机灵劲儿又复活了,他快步跑到指挥帐篷前,撩开门帘,喊:“请请!请长官们进帐篷休息!”

    胡琏最先挪动了双脚。

    其次是赵震,走近彭焘时故意将怒气冲冲的脸扭向一边。

    然后是军作战处的何朝宗。走进帐篷之前,没有谁注意到他向彭焘飞快地眨了贬左眼。

    最后走进帐篷的是彭焘。许杨林仔细观察了一番,发觉刚刚发生过的事对他竟投有丝毫影响。彭焘依旧是容光焕发、镇定自若、自我感觉良好的。许杨林油然意识到:尽管跟随彭焘很久,自以为学到了不少东西,但以今天的事情而论,仅仅是他几分钟前那大方、勇敢、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一笑,自己就得再学上许多年。

    一时间,他对团长的敬佩之情又加深了许多。

    一行人进了指挥帐篷。

    这是一顶由四块军用篷布拼接起来搭成的特大帐篷,占地足有四五十平方米。一盏白炽灯泡高高地从篷顶正中央吊起来,亮如白昼地照着帐篷内的一切――进门走上两步就是一具特大号的作战沙盘,面积足有四米见方。周围已提前摆好了十几把军用折叠椅。中间的空炮弹箱上,放着一只只沏好了茶水的景德镇细瓷白底蓝纹二龙戏珠图案的茶杯,显然是为客人准备的。它们共同占去了帐篷内三分之一的空间;沙盘的右侧是几张军用折叠桌,一张行军床,几部电话和一幅挂在帐篷壁上的大幅作战地图。这里分明是团的前沿指挥中枢,它占去了帐篷内又一个三分之一的空间;帐篷后部第三个三分之一的空间布置成了下榻处,由一道横扯在铁丝上的枣红色天鹅绒帘布与前面的沙盘和指挥中枢隔开。

    不知是警卫员一时疏忽,还是居住在其间的主人习惯如此,那道帘布并没有拉上,于是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客人们眼前:一张铺有军毯和狗皮的行军床;床前铺着一块用于防潮的四方形步兵雨布,雨布上是一块枣红底色掐花工艺的名贵地毯;床头篷壁上悬着一把小提琴,下面一张军用折叠桌上,是一台体积很大的收音机,行军床的另一端,面对帐篷的出入口,还摆着一只真正的衣橱;衣橱前面的地下是一些纸箱和木箱,大都开着口,可以看到里面的易拉罐饮料和各种酒瓶,一只法国人头马的空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所有这一切都是同一个前沿指挥所应有的简陋和实用的风格不谐调的、过分奢华的,但它们还不是最惊人的风景。最惊人的风景是一幅悬在主人床头的彩色图片。图片印制精美,上面是一个比真人还大的美国女影星,正用明亮的、饱含某种暗示的目光盯着每一个走进帐篷里的人,让你无法躲开。这时,帐篷里的情调和气氛;对于每一个进来的人来说,都突然变得有点暖昧和具有挑战意味了:胡琏是低着头走进帐篷的,一进门目光就撞上了地下的作战沙盘。他停下来,像方才在外面一样将藤条拐棍拄在小腹前站住,足有一刻钟,没有从沙盘上移开目光,他没有望见帐篷深处的景象。

    赵震进门后,又用那种内行和挑剔的目光将这顶帐篷内的景物扫视了一遍。他的视线刚和外国女影星相遇,两颊便又受辱一般泛起了人在勃然大怒时才会泛起的深紫色的红晕。还是碍于胡琏在场,他没有当即把自己的怒意发泄出来。

    一尘不染、举止优雅的何副处长进来后,只用眼角余光轻轻一扫,帐篷内所有的景物就都在他心中了。但他仅仅眯细眼睛,局外人似的微微一笑――胡琏仍是他们这群人的中心,胡琏已经低头去看地下的作战沙盘,他也就把目光转向了作战沙盘。

    很快,他们都被眼前的沙盘吸引住了。

    这是一具制作得精致考究的沙盘,逼真地显示着整个山区的地形地貌及由侦察得来的敌方的防御态势。沙盘中沟壑纵横,山头林立,为标志众多的峰峦梁崖、山腿突出部而插上的三角形小旗子就达六百多面。不仅大的地貌特征表现得清晰准确,甚至连某一座高地上的雨裂沟,某条山谷中的一片小树林,每座山峰隆起过程中形成的一层层梯台,山脊线流动延伸时每一处细微的起伏,统统得到了教学示范式的细腻展现。哪怕是一点艺术修养也没有的人,站在这具沙盘前,也会被它内含的完美深深震惊。

    先是胡琏一眼盯住它时的眉梢耸了一耸;接着是军师机关的两位参谋军官――戈铁和第12机械化步兵师的作战参谋杨兆中――公开对沙盘制作者表示出了惊佩的目光;最后赵震也不能不为之微微动容。他是内行,明白世界上只有一种军人能制作出如此堪称一流艺术品的作战沙盘:他们不仅在军事地形学诸方面造诣深厚,而且也是更重要的――他们还必须从生命深处对人类的战争活动持有偏执式的狂热与爱恋。

    当别人的目光集中到沙盘上时,彭焘的目光则轮流注意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一直留神观察着团长的许杨林则发觉:假如说走进帐篷前彭焘的脸上还只是容光焕发,此刻却已经神采飞扬了。

    “好吧,彭焘,再把你们团的打算给我们讲一遍。”良久,胡琏才从沙盘上抬起头,用沙哑的嗓音说,脸上的神情却似乎更加阴郁了。

    彭焘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的眼睛顿时透亮,脸上现出那种每当需要表现自己的优秀时必定会泛起的兴奋的光芒。他站在沙盘的另一边,举起一根长长的示意棒,用自信咄咄逼人的目光望了望沙盘四周的人,最后停在胡琏身上,不假思索地、大声地、倒背如流地讲起来:“据各级敌情通报和我们自己掌握的情况分析,现盘踞在基比夫山主峰001号高地及以东之一号山岭一线的敌人兵力大约有一个营,其分布情况如下:一个半连左右负责在主峰地区重点设防,另一个半连分散在一号岭地区,成点状部署设防。我军目前准备用于此次作战行动的兵力是两个加强步兵团及两个遂行火力支援任务的炮兵团,兵力对比7比1,炮火是12比1,按照攻防作战的一般常识,我方实际上只需要四倍于敌的兵力。因此我认为,我军用如此众多的兵力打这一仗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他停了一下,用一种愈加明亮的、兴奋的、现在又添加了一些讥讽的目光看了看众人,意识到自己因为敢于当众批评军师长官的作战决心而在人们中引起了暗暗的震动,不禁感到心情愉快。“战场上投入过多的兵力,有时只能增加无谓的伤亡和指挥员的负担,”他停了一停,终于说出了自己连曰来一直想说的话。“因此,今天我代表我们团全体,再次向军师长官请求,将攻击基比夫山地区的全部战斗任务交由我团读力完成。作为三团团长,我愿意立下军令状:仗打不好,任务没有按时完成,我决不活着见你们!”

    最后两句话音韵铿锵,掷地有声,连许杨林听了也心中一动。但胡琏的反应却是彭焘没有意识到的: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无动于衷地拉过一把椅子,默默地坐下,继续低头审视沙盘。赵震的反应是抬起眼睛,厌恶地瞅了彭焘一眼。只有何副处长嘴角上闪过一丝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微笑。

    帐篷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人们本来期望胡琏对彭焘的话表态,现在胡琏不说话,赵震就找到了发泄自己怒意的机会。

    “你扯得太远了!”他用明显不满的声调尖锐地对彭焘说,“军长想知道的是你明天如何完成任务!”

    彭焘脸上一刹那间闪过一丝委屈和不屑,目光急遽地同许杨林碰撞一下,似乎在说:瞧这些老古董,他们是信不过我们的!他并没迟疑,马上转过脸来,直视着赵震,生气地、大声地说道:“我团的作战方案早已报经军师两级长官审查批准。我现在再复述一遍:上级给我们团的任务是攻击一号岭地区的苏军。一号岭为一东西横亘的大山梁,在基比夫山主峰001号高地以东绵延达六公里有余,据侦察,梁脊上基本平坦,无险可守,敌人兵力单薄,目前仅在西端之164号高地、中段之3乾号高地、东端之631号高地设点防御,每个点的兵力最多为一个排,其余还有大约一个排的兵力在梁上其它地区担任潜伏哨。上述三座高地各自孤立,难以相互支援,岭前大裂谷以南的高山地区,亦未发现苏军大股兵力活动。我团的部署是:用原有的三个营,分别进攻上述三座高地,将师里加强给我团的5团三营留作团的预备队。具体实施方案是:今晚十时起各营秘密进入潜伏地域,明晨六时四十分我方炮火准备开始,工兵分队即在雷区为步兵开辟通路,各营尖刀连跟随工兵接敌。待二十分钟后炮火延伸,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上敌阵地,以我之众,击敌之寡,快速结束战斗并转入防御。”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出人们并未马上理解这一战斗方案的妙处,眉头微微一蹙,目光又变得锐利和明亮起来。“这个方案看似平分兵力,不符合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作战原则,其实不然;一号岭梁长敌散,若只集中攻其一点,然后逐段克敌,必定延误时间,难以实现突袭的战术意图。目前我即使以一个营攻其一座高地,在兵力上也属绝对优势,况且只要突破一点,便可以沿山梁向另外两个点实施水平推进,使敌失去居高临下之势。”最后,他把目光重新转向胡琏,将自己的决心缓缓地说出来。“在充分估计到战斗中可能发生的困难情况之后,我代表3团指挥部和全体官兵向军师长官保证:进攻行动开始后三小时内,全部结束一号岭战斗!”

    他说完了,但是由这番话引起的激动情绪还留在他的脸上和眼睛里。彭焘就用这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扫视了一下沙盘周围的人们,再次感觉到自己的话无疑给大多数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胡琏的神情仍是阴郁的,无动于衷的。他看了一会儿沙盘,慢吞吞地站起来,对何朝宗说:“何副处长,你把4团的作战方案也讲讲给彭焘听听,以便他掌握情况,方便协同。”

    “是!”

    何朝宗声调适中地回答了一声,随即打开双手抱在小腹前的作战图囊,用职业参谋特有的清晰、流利、平板、没有任何感**彩的语调朗声念道:“4团的任务是收复基比夫山主峰001号高地及周围小高地。苏军兵力为一个加强步兵连,四个或五个步兵排,82毫米迫击炮9门,掷弹筒34具,火箭筒12具,以001号高地为主要依托,组织防御。该高地北侧多为深沟大壑,断壁悬崖,部队展开及遂行攻击较为困难,南侧坡势较缓且无断崖,据此,该团决定明天拂晓炮火准备后,由一营两个连从北侧对001号高地实施助攻,其余两个营加一营三连于今晚七时由现集结地向西运动至秃鹫峰,翻越山垭口,秘密进人基比夫山南侧大山峡,并折向东北,明晨拂晓炮火准备前全部潜入001号高地西南之密林隐蔽,炮火准备开始后即从高地南麓分多路向峰顶发起攻击。4团保证明天中午十时前拿下001号高地并周围诸小高地。”

    何朝宗合上作战图囊,表示自己的公事完毕。就像一个配角演员,知道自己在舞台上的位置,刚刚结束前台的表演,马上退回到了后台。但是整个剧情却因他的出场发生了逆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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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九十)将门虎子

    方才3团明天的一号岭之役还是人们思考的中心,现在它却变成了一个更大的作战行动的并非最重要的部分。而且,此前胡琏的眼皮一直沉沉地下垂着,现在却高高抬起,从那对三角形小洞似的眼睛深处,直直地向彭焘射出了两道利剑般的光芒。他严厉地、怀疑似的盯了他两秒钟,才开口清晰地说道:“彭焘,我把4团朱永德结束基比夫山主峰地区战斗的最后时间规定在明天夜间二十四时正。我也把你团结束一号岭地区收复战斗的最后时间定在明天夜间二十四时正,如果你们哪一位不能按时完成作战任务,咱们军事法庭见吧!”

    彭焘整个早上一直容光焕发的脸在胡琏冷峻逼人的目光下微微有些发白。周围的人悄悄抽了一口冷气,又一次不约而同地想道:今天清晨,无论在3团指挥所还是在整个战区,我军的真正灵魂和主宰都仍旧是这个看上去似乎阴沉不定的胡琏而不是别人。

    两道警示姓的目光从胡琏侧后射向彭焘。彭焘会意,握紧手中的沙盘示意棒,双脚“啪”地一个立正,目光庄严、凝重,望着胡琏,声若洪钟地答道:“报告胡琏,彭焘明白!”

    众人纷纷闪开,给转身向帐篷外走去的胡琏让路,把师长赵震也挤到了一旁。这种场合下赵震习惯了要讲两句,可胡琏竟没有给他一个说点个人意见的机会。最令赵震不愉快的是:由于方才胡琏为3团收复一号岭地区规定了最后时间,他今天早上陪胡琏来3团指挥所视察的目的已经不可能达到。赵震走出帐篷之前又朝彭焘的下榻处扫了一眼,发觉进来时看到的一切不知何时已被谁用那块枣红色天鹅绒帘布遮住了。赵震盯住这块帘布,不由再次怒火中烧:它哪儿是一块普通的帘布,他绝对有把握认定,它原本是一块团以上单位礼堂舞台上的大幕!

    赵震最后一个走出帐篷时满面怒容。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胡琏正在上车。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罢休,想了想便撇下自己的车,走过去拉开胡琏吉普车的后门,坐到后座上。

    几分钟后,两辆吉普车又在山岭北方的急造公路上疾驰。

    “军长,明天部队就要打仗,我的意见仍旧没有改变。”短暂的沉默过后,赵震开口说道。今天一早上他心绪恶劣,话一出唇就显得火气很冲。

    “半个月前我们就把报告打上去了,可军里一直没有给我们下文。今天我要再一次向你重申我们的意见:将彭焘从3团指挥位置上换下来,派4团朱团长接替他,指挥3团明天的战斗!”他停了一下,见胡琏没有什么反应,又补充了几句,“我们这样做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我们是对明天让彭焘指挥一号岭战斗不放心。我们不能拿着胜利去冒险!”

    他终于将一早上都想对胡琏说的话说出来了,然后注意地看了看前排车座上的胡琏。胡琏什么反应也没有,他上车后一直沉重地耷拉着眼皮,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赵震心里忽然沮丧极了。

    车子颠了一下。胡琏抬起头,睁开双眼,透过玻璃的车窗,阴郁地望着公路右侧峡谷间那起伏不定、被阳光照耀得异常明亮的森林。

    赵震却像受到了鼓舞,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今天早上你也亲眼看到了。战前就有人反映他的作风问题,只是因为部队要上前线,我们还没来得及调查处理。这下可好,他倒将那个女人弄到自己的野战指挥所里去了!明天就要打仗,今天他还有心思带她去林子里打鸟!……你再看看他那个指挥所,简直就是个花花公子夜总会嘛!”接下去他还想说出对那块天鹅绒帘布的怀疑,因为没有十分的把握,又止住了。

    “军长,彭焘当团长两年了。两年来我对他的印象是两个宇,第一个是‘骄’,第二个是‘娇’。太骄傲轻狂的人容易轻敌,兵法上说骄兵必敷,太娇气的人则很难承受战争中的挫折。鉴于这种分析,我们半个月前才做出了将他换下来的决定。请军长尽快做出决断,一定在今天给我们一个正式答复,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

    吉普车又从一大团晨雾里钻了出来,转了一个弯,继续在急造公路上盘旋。赵震注意到胡琏的眼皮又沉重地耷拉下去。那种沮丧的感觉再次潮水般涌满了赵震的心胸。

    半小时后,两辆吉普车在山岭北方大山峡中一条由北向南延伸过来的山腿旁停下来。军直属工兵营的一个排正在这里为胡琏构筑一座半地下式的前沿观察所。赵震下车后发觉他为自己选的这块地方很不错,它地势低,视野却很开阔,不像一般的观察所那样设在某些制高点上,容易被敌人猜中而遭到炮火袭击,却又可以从此处对整个基比夫山主峰地区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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