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里有疑问,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他希望陈友仁的才华能在南洋的立国之战中有所贡献,但他了解陈友仁的个性,知道要说服这个执拗坚韧的人可不容易。
“好吧!反正在上海没什么事做,去走走也好,看看是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陈友仁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心思一下子飞到了南洋。
司徒美登确实很忙,抽空见了陈友仁一面后,他又会见林一民,通过美华公司中国分部把筹办南洋起义的各种物资。
这些美华公司在上海的货仓里已经为他准备好所需的一切了。汉阳铁厂的钢材,上海的纺织品,从各地收购来的猪鬃、茶叶、面粉等等,斧头帮控制的码头上忙碌一片,把打包好的货物装上南星轮船公司。
类似的一幕也在南洋的新加坡、滨城、马尼拉等港口出现,美华公司发挥了自己强大的贸易渠道,把各地的物资紧急运往苏门答腊和婆罗洲等地。
三天后,陈友仁上了船。他站在船上,上海港口一片忙碌,卑微而勤劳的工人正用那粗糙的手,弓着的身体,吆喝着号子,把一捆捆的棉纱搬到网袋上,巨大的吊机发出隆隆的叫声,吊起网袋,移到船上。
而在不远处的栈桥上,一群衣服朴素的少年在船员的带领下登船,从他们好奇、拘谨的眼神看出,这些少年还是第一次登船,他们看着巨轮、大海眼中充满兴奋还有一丝丝恐惧。
“呵呵。很快就有他们难受了。”伍连德走了过来,一脸慈爱地看着那些少年。
“说的也是,我记得我第一次坐船到欧洲上学的时候,晕船晕得厉害,几乎都把胆水吐出来了。”陈友仁笑道。
一声悠长的船笛,上海滩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的眼里。陈友仁回头凝视上海滩,作别在这边土地上度过的十年激荡岁月,
他心里隐约知道,此别或许也是永恒,至少他个人的命运会走入一个新天地。
久久他才茫然若失地回到船舱。
船上有个小酒会,在吴连德的介绍下,陈友仁又认识了林一民、宋子文和从美国赶来的陈天明等人。
宋子文的出现让他惊讶不少,他拿着酒杯走到宋子文的身旁。
“很难想象,在这里居然见到你。”陈友仁看着外面的大海,感慨道。原本他以为宋家能为孙文所用,但现在看来,那只是许多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宋子文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司徒美登笑着谈论什么的林一民,道:“那是我的老板,我这次是到南洋去见识一番的。”
说完微微一笑,他这次是带着任务去南洋的,考察南洋的市场,同时也是以自己的行动参与到即将到来的一场开天辟地的大事中。
司徒美登心情不错,看了看一脸沉稳的陈天明,眼里满是欣慰。
“美国的事我听说了,干得漂亮,就该让那些白鬼知道我们的厉害。”司徒美登用力地拍了拍陈天明的肩膀。
他离开美国后,北美致公堂就交给了陈天明,后来陈天明也成为致公党美洲分部的负责人。
“我也没出什么力,事情主要是大老板和一批小年轻做的。我也是刚离开美国后,才听到消息的。”
陈天明笑道。他现在已经从帮派事务中脱离出来了,唐人街的事务也交给了秦子山、王辰等新一代的年轻人。
“不用谦虚,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我和美国那边商量过了,准备让你到广州,接替我的工作。”司徒美登道。
“到广州?”
陈天明马上就明白过来,作为致公党的元老兼主席,司徒美登在这种时刻,确实要坐镇南洋,广州的事务确实需要一个人代替他。
“可不可以让别人去的啊,我初来乍到,怕不服众啊?”陈天明有些苦着脸道。他实在不愿错过南洋的立国之战,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在南洋开疆拓土,而自己待在广州只剩下个“看”字吧?
“你成熟稳重,有见识有能力,这几年能把美国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让致公党的事业在美国拓展了不少,广州的事交给你再适合不过了。”司徒美登虎着脸道。
似乎看出了陈天明的心思,他又许下个承诺道:“要把目光放远点,南洋是现在,而广州却是未来,懂么?放心吧!未来,不少在这边还是那边,都有你的位置。”
“好吧!”
陈天明只好接受了司徒美登的好意了。他心里有些遗憾,自己兴冲冲地从旧金山赶来上海,已经做好了下南洋的准备了,在半途却被人安排去了广州。
两天后,船到了广州,陈天明一脸幽怨地下了船,回到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乡广州。司徒美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已经和陈炯明和邓铿交代清楚了。
陈炯明和邓铿很支持司徒美登下南洋,在这两位大佬的支持下,陈天明这个新来的财政也慢慢地在广州站稳了脚跟。
轮船在广州短暂停留,补充淡水补给后,继续驶向南海。经过海南的时候,又有一艘轮船加入了这次的航行,而船上也多了几名黝黑严肃的青壮男子。
虽然穿着西服,但他们一丝不苟、腰身板直、不苟言笑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军人二字。
“他们是谁?”陈友仁看着甲板上那几名男子,问身旁的伍连德道。
“那个矮小一点的叫张成栋,原来粤军第五师师长。旁边高大的叫司徒勇,粤军三师的师长,他们身旁的几名外国男人应该是德国参谋。我不久前受邀去广西培训军医的时候,曾见过他们一面。”伍连德介绍道。
“这场行动,不仅是南洋,两广也派出了不少人过去。我曾听司徒美登说过,这次的从两广过来的人是几年前他们从南洋派过去的,据说上次的粤桂战争就是他们的手笔。”
伍连德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陈友仁道。现在陈友仁已经上船了,也不怕他会走漏消息了,再说他马上就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了。
“你好,伍先生!”这时张成栋他们几个走了过来。
“你好,张将军!”伍连德笑道。“这位是陈友仁先生,我的朋友!这两位是张成栋、司徒南将军。”
“陈友仁?参加巴黎和会,批评北京政府被封官的陈友仁?”张成栋有些肃然起敬。
“幸会。张将军、司徒将军。”陈友仁看着两位年轻得过分的将军,心里有些怀疑,但很喜欢他们身上那股锐利的军人气质。
“两位将军,我们的军队???????嗯,有把握么?”陈友仁有些担心地问道。不知不觉,他已经用了我们一词了。
随着和司徒美登他们交往越深,陈友仁越发觉得致公党不简单,所图非小。虽然彼此间还有些分歧,但慢慢地被这群“仁人志士”感动,也慢慢地倾向加入南洋华人独立这项伟大的事业中。??????
陈友仁他们的船队还在海上航行,千里之外的苏门答腊岛已经热闹起来了。特别是南华的根据地棉兰,源源不断的船只从世界各地驶来,从船上卸下大量的军用物资还有从船上走下成千上万的青壮男人。
他们沉默寡言,迅速果断,下船后,马上消失在一条条林间公路里。这几年棉兰的发展超出荷印当局的估计,新兴的华人势力全面渗透了这一片地区,荷兰人早已失去了对这个城市的控制,虽然他们每年都能获得不菲的税收。
这也是范佩西总督不愿动武的原因。
这个老家伙下个月任期就满了,用他的话来书,他已经捞饱了,同时也很仁慈地下任留下一座繁荣的城市。
按照他们荷兰人的传统,他的继任者如果想从华人那里获得更多的收益的话,就要靠自己的手去夺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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