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从外面来报:“禀报主公,刚刚探马回报,古襄阳西南城城墙垮塌,徐庶正紧急派人修复。”
众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刘璋豁然抬起头来看向庞统,法正也闪出异色,刘璋和法正恍然明白庞统当初献策的真正用意了。
庞统叫川军出兵古襄阳西南城,不是要趁徐庶防御松懈拿下城防,而是要等大雨淋漓冲垮城墙,前方根本就是一马平川。
庞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高位的刘璋,眼眸中闪动着掩饰不住的轻狂之气,仿佛整个大堂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褶褶生辉。
“你早料到了?”刘璋问道。
庞统头一昂,甩了一下袍袖,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何难,我早告诉过皇叔,攻其他州的什么城池,我庞统还要眨眨眼睛,攻荆州的城池,哈哈,我眼皮都不用抬一下。
那古襄阳被废弃后,本来刘表拨付了大量钱财,要将它改建成一座军垒,但是负责此事的蔡氏一族,为了截取更多的钱款,古襄阳西南城靠着山的一面,因为没有多少人注意,既没改建,也没修缮。
今年换季之雨来得太激烈,在给皇叔献策之前,我已借高将军瞭敌之机,仔细观看过城墙,再有一场大雨,那城墙必定垮塌。
只可惜啊,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庞统还是疏忽了,我算到有大雨,却没想到大雨这么猛烈,我说的是明日垮塌,没想到今夜就垮塌了。
两日前观察天时,风云莫测,倘若今日皇叔不将区区在下关到柴房中,而肯听庞统一言,那做出调整,也未必会晚。
只可惜,皇叔的识人之能,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金凤凰看成了大公鸡,现在再要去襄阳,徐庶必定在城墙修复之前,把守各个山口,暴雨急下,皇叔已经没有机会了。”
庞统了说完摇头叹息,大有一副,不听凤凰言,吃亏在眼前的架势。
“来人,看几。”
刘璋大声喊了一声,紧盯着庞统道:“士元,本官虽然错过了一次机会,但是有士元在,攻下襄阳,本官还有很多次机会对不对?”
“皇叔眼光未免太短浅了吧。”庞统朗声道:“小小襄阳只是庞统献给皇叔的小小礼物,也算是表明我庞统投靠皇叔的决心,我庞统出身荆襄庞氏家族,投靠皇叔恐怕诸位都有疑虑,不过攻下襄阳,诸位的疑虑就应该打消了,我要为皇叔谋划的是整个天下。”
庞统慷慨激昂,士兵搬来一张案几,放到庞统面前,庞统脸上浮出满意的神色,手腕放到案几上,五指合并轻轻敲了三下。
刘璋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缓声询问道:“士元,现在已是午夜,此时吃早饭,恐怕早了些吧。”
庞统咧嘴笑道:“哈哈哈,皇叔出身帝室贵胄,怎不知道高朋雅士对坐,要有美酒相伴,我庞统一喝酒就得意忘形,今夜还有大事要谈,所以这酒嘛,暂且免了,但是茶,总得有一杯吧。”
“我看你不喝酒一样得意忘形。”
雷铜在一旁轻声骂了一句,却没想到被庞元听见了,庞统哈哈笑了几声:“莽夫不知炊茶雅意,我庞统不会与粗人计较,想我庞统满腹才华,既然要与皇叔坐论天下大势,不谈通宵岂能谈得十之一二?”
庞统看了一眼雷铜的断臂,沉声道:“将军这只手,是在采桑坡丢的吧,徐庶区区小计,满堂君子皆做盲态,实在可叹啊,要是我庞统在,将军岂会做断臂将军。
将军天生不是左手握刀的吧?大刀需要双手,将军丢了右臂,恐怕今后就要成废人了,实在是,可惋,可叹啊。”
“你说什么?”
雷铜勃然大怒,自从丢失右臂后,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雷铜自问自己,就算丢失右臂,也对得起将军这个职位,采桑坡之战后,仅仅养了三天的伤就率军进军襄阳,襄阳数次攻城战都是奋勇争先,以报当日战败之罪,断臂创口多次崩裂,雨水浸透,已经感染化脓。
现在这一切竟被庞统形容为废人,让雷铜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雷铜站在台阶下首,距离庞统最近,雷铜一把推了出去,想庞统一个书生,哪里经得起雷铜一推,立刻带着案几滚翻在地。
这时,许多武将心里都叫着好,庞统那句“满堂君子皆做盲态”,可谓将整个川军文武都侮辱了进去,公然不敢说,现在雷铜之举,真是大快人心。
甚至面无表情的刘璋都觉得有点解气。
“皇叔,你就是这样约束部下的吗?”
庞统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身上的衣服,大声质问刘璋,刘璋忙道:“士元勿怒,士元勿怒,雷铜他是个粗人,你何必与他计较,本官在这里代他赔不是了。”
“岂有此理。”庞统显然不买账,一甩袍袖道:“皇叔如果这样敷衍了事,未免寒贤士之心,也罢,既然皇叔重视莽夫,重武轻文,那庞统也无法与皇叔谈什么大事了,这便离去。”
庞统说着就要走,法正对刘璋连使眼色,这一刻,刘璋真想庞统就这么走了算了,可是看到法正焦急的神情,又想到川军将来要面对的困境和庞统的才华,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少死很多人命,横了横心。
刘璋从座位上站起来,连声喊道:“士元留步,士元留步。”
庞统停了下来,背对着刘璋。
刘璋叹了口气,追悔莫及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以前的战事为什么打的那么艰辛了,就是因为只有武将,没有士元这样的大贤啊,士元留步,我们继续商谈大事。”
庞统没有回头,刘璋对雷铜道:“雷将军,还不快给先生赔罪?”
雷铜脸色涨红,没有动弹。
“还不快去?”刘璋声音变大了些,众将默不作声,他们此时的愤怒恐怕与雷铜不相上下,一直面色如常的张任右手一紧,剑鞘与剑柄摩擦,在寂静的大堂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雷铜胸口一起一伏,过了良久,一步跨出,单手拍胸,在庞统后面行了一个礼,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地道:“先生,对不起。”
五个字,一个字一个字说完,雷铜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堂屋,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满腔的悲恨化在每一个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
刘璋背在背后的手颤抖了一下,眼角挣扎的动作一闪而逝,脸上涌出一股怒色,大声道:“太不像话了,反了他了还,张任,回头传命,禁闭雷铜三日,让他静思己过。”
“是。”张任平静地应了一声。
“士元,我们继续,来人,上茶。”
庞统勉勉强强,重新落座,刘璋在庞统坐下后,才回到主位。
…………刘璋以及亲兵的厨房就在堂屋不远的一个房间里,大半夜的厨师都睡下了,萧芙蓉见刘璋还在议事,自己也睡不着,就爬起来找桑叶学做羊奶茶,桑叶耐心地讲着做茶的细节。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来唤厨房备茶。
“大半夜的,喝什么茶啊?”萧芙蓉奇怪地道。
桑叶对士兵道:“做饭的士兵都已经睡下了,他们明天很早还要起来做早饭,挺辛苦的,茶不能上白天的吗?”
士兵为难地道:“那先生说不喝白开水泡的茶,要现炊的茶。”
萧芙蓉和桑叶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雨幕,互相对视了一下,“这什么怪人啊,大半夜的要喝现炊的茶。”
“要不这样吧。”萧芙蓉忽然眼睛一亮道:“今晚就不麻烦那些士兵了,反正就一个人喝,我们来给他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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