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而刘璋还正值盛年,刘表很想听一听,刘璋今后的路,或许刘璋前方的路,就是自己一直渴望走,而没敢走的路。

    “我没什么打算,就如当初在白川给兄弟说的,从来没有变过,今后,也不会变。”

    病床上的刘表视线模糊,而当初白川,刘璋坚定的神情清晰浮上脑海。

    “不过我告诉你,不管我伐荆州是为了什么,天子我都一定会救,我一定会重建汉室,一个崭新的汉室……那又如何?我的霸业与汉室的兴盛绑在一起,我的霸业就是大汉天下的霸业……刘表,你是天下最强大的诸侯之一,却也是最窝囊的诸侯,你觉得你配据有荆州这片土地吗?……”

    刘璋的话在刘表耳边依然清晰,刘表惨淡地笑笑,费力地说道:“贤弟,你虽然赢了,但并不代表你真的赢了,你赢得了我,却未必赢得了天下诸侯,你看看你一路走过来的土地,荆南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两江民不聊生,古襄阳已经不复存在,你还没进入襄阳,襄阳的世族百姓就已经逃走近十万,你这样下去,又能走到哪一步?”

    刘表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贤弟,我深恨你,我荆州基业毁于你手,长子刘琦也被你逼得惨死,我与你不共戴天,可是,你我都是汉皇后裔,贤弟若能匡扶大汉,为兄打心里高兴,甚至,可以撇开丧子之仇,献地归降,毕竟都是同宗血脉,在汉室危亡之秋,当互相扶持。

    为兄垂垂老矣,贤弟大智大略,愿意借贤弟之手施展平生抱负,可是贤弟,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平内乱,下汉中,出荆南,跨两江,何等英雄,难道你就看不出世族乃我大汉脊梁吗?我大汉绵延四百年,历经大乱,尤其是当初王莽篡权,哪次不是靠世族重整江山?

    只要世族在,不管那些刁民怎么闹腾,都不过跳梁小丑,世族掌握着绝对的力量,以忠义为先,能够轻而易举将他们镇压,当年赤眉绿林是如此,昨日黄巾亦是如此,我大汉国策,世族与国家命脉绑在一起,两者利益共通,水乳血融。

    可是贤弟你现在在做什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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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徐庶的锦囊

    刘表手抓着床沿,费力撑起身体。

    “可是贤弟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动世族根基,就是动大汉根基,就是在断大汉脊梁啊?你难道真的以为那些走街贩夫之辈,为两餐之忧,见利忘义,寡恩短视,他们会心系大汉吗?

    贤弟忌惮家族势力太大,大可针对削之,为何撬动整个世族?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为何不敢废天子?如果是当年张角挟持天子,他会怎么做?世族与百姓,谁才是我大汉依靠,难道还不清楚吗?贤弟这些都想过吗?我刘表……”

    刘表情绪激动,突然牵动内俯,不住咳嗽,刘璋静静地看着刘表,看得出来,奄奄一息的刘表说的是真心话,也是他一直认为正确的话,实际上,从这个时代的角度来说,也的确是正确的。

    大汉立国,就是以世族为根本,让世族掌握权力土地资产和人才,然后让这些忠义思想根深蒂固的世族,来组成整个大汉天下,大汉的国运,就是世族的利益所向,这样的确是有利于大汉统治的。

    可是刘表是站在皇室的角度,只要能保存大汉,让刘氏坐稳天下,就是他全部的信念,可是现在的世族力量经过几百年发展,已经太强大了,强大到左右社稷,几乎大汉帝国所有的事情都离不开世族的支持。

    而世族,又是天生的利己主义者。

    大汉的任何一项国策,都必须建立在世族得利的基础上。

    如此一来,世族就成了大汉复兴的最大障碍。

    世族可以延缓汉帝国的衰亡,但是要想重新政通人和,天清日晏,决不可能,世族就像爬在尸体上的一条条蛀虫,有它们在,没有野兽敢吃这具尸体,可是这具尸体最终也会化为飞灰。

    作为皇室成员,如果与世族对立,很可能导致世族带头反叛,那绝不是赤眉绿林和黄巾可以比的,很可能改朝换代,所以要想保存大汉,保存刘氏天下,最好还是顺着世族的意思。

    可是刘璋,早已没有将自己作为一个皇族对待。

    自己来大汉,不是为了保存汉室基业的,所谓匡扶汉室,这个汉室指的是清明天下。

    这些给刘表说了,刘表也不会懂,也不会理解,而且对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讲这些,也没有用。

    刘表看着刘璋表情,知道刘璋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深深叹了一口,沉重地躺下身体,无力地摆摆手,昏黄的眼睛更加迷茫。

    “算了,算了,刘表无能,当有今日下场,如今诸侯中,为大汉皇室者,唯贤弟一人,希望贤弟不要重蹈覆辙。”

    刘表说着不要重蹈覆辙,但是那脸上表情,分明写着,刘璋必然步自己后尘。

    “昨日去后院看了一下当年种下的樱桃树,以往每年都开花的,今年却一直没开,夏天到了,恐怕我这一辈子是看不到它再开花了。”刘表缓缓说着。

    这个时代,樱桃树种的还不普遍,是稀有树种,樱桃也是上供的贡品,刘表附庸风雅也种了一棵,可是现在想起来,刘表才发现,自己的豪情壮志,就是从那一棵樱桃树开始的。

    “为什么看不到,如果它明年开花,你不就能看见了吗?”刘璋随口道。

    刘表浑浊模糊的眼睛看着刘璋,看了良久,忽然笑了:“如果我能看到,贤弟恐怕就看不到了。”

    刘璋眉头一皱,刘表是在试探自己要怎么处置他,而意思很明白,如果留着他看樱桃树,自己这样倒行逆施,恐怕比他看樱桃树的日子还短。

    刘璋站起来,撂下一句:“拭目以待。”带着好厉害转身出了房门,后面传来刘表深深的叹息。

    屋外厅中,蔡氏静静地跪坐一旁,九分麻木,一分悲戚,难见欢愉。

    真是一个家破夫亡的妇人神情。

    刘璋摸到怀中一个软软的锦囊,那是徐庶托李严送来的,忽然想起历史上的蔡氏,一撩衣袍,坐到大堂台阶上,大概距离蔡氏一步的位置,对蔡氏道:“夫人,景升兄是怎么病的?”

    “本有隐疾,闻听古襄阳火起,病入沉疴。”蔡氏轻声答道。

    “装的还真像啊。”刘璋突然笑道,紧盯着蔡氏,厉声道:“好一个毒妇人,竟然对亲夫下毒,刚才阿古达说的话,已经暗示本官,景升兄是中了毒,我又问了景升兄,言及病况,你以为你还能瞒得过谁吗?”

    蔡氏神色动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对刘璋匍匐一礼道:“皇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叔要陷害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必用这种方式诋毁吧?”

    刘璋轻蔑地笑道:“你以为你放一个没毒的药碗和药罐在房内,就可以瞒过谁吗?阿古达神医的名称你也听过吧?你以为就你这些伎俩能瞒得过他吗?……也罢,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让阿古达神医来查一查,如果不属实,我放了你,属实,我要你蔡氏满门为我景升兄陪葬。”

    蔡氏白皙的面庞轻轻一抖,刘璋站起来,大踏步走向屋外,蔡氏突然喊住:“皇叔留步。”

    刘璋望向屋外青绿色的园景,脸上绽开淡淡的笑容,他不过是试探蔡氏一下罢了,刘表说昨日还能到园中看樱桃树,今天就病入膏肓,本就蹊跷,再加上历史上,蔡氏本来就对刘表下毒,以让刘琮继位,献降曹操。

    这蔡氏演的还真像,语言和表情都入木三分,平常人绝难看出来,可是对于刘璋这个专业演员来说,刚才在蔡氏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一问,就算是再波澜不惊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掩饰。

    刘璋近距离紧盯着蔡氏,就是看她的脸部细微变化,蔡氏眼角轻轻的一动,刘璋已经猜出有猫腻。

    至于阿古达,神医之名是川军吹出来的,只擅长外科,内科实在逊色,刘璋就怀疑阿古达没有诊断出刘表中毒。

    蔡氏最终还是惦记自己家族,不敢与刘璋赌博。

    “为什么要这样做?”刘璋问道。

    “如果夫君病重,皇叔或有怜悯之心,不会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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