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松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刘璋又问法正道:“法正,你有无意见?”

    法正沉默半响,朗声道:“臣反对主公前往涪城。”法正说完,立刻引起一片臣僚侧目,连张松也对他使了使眼色,不明白一向聪明的法正,怎么会如此不辨情势。

    “恩?”刘璋没想到法正如此直接,冷冽地看了法正一眼,厉声道:“法正,难道你也要挑拨本官与赵将军关系吗?你以为州牧府的大牢已经满了吗?”

    刘璋严词厉色,张松急忙拉了拉法正衣袖,法正却不为所动,不管不顾地道:“主公,臣闻周礼,上下有节,如今赵将军称病不朝,不论真假,已失臣礼,主公再亲赴涪城,有失主公威仪,是故法正不敢不谏,若主公责罪,臣愿受牢狱。”

    法正说的慷慨激昂,刘璋一时倒摸不清这法正心思,现在刘璋基本可以确定了,于安是赵韪一党的,张松是个滑头,以张任为首的武将没参与派系之争,而其他大臣都是墙头草,有了这些信息就已经够了。

    刘璋从座位上站起来道:“亲赴涪城一事,势在必行,不必再谏,本官现在宣布三道命令,第一道升于安为治中从事,随同本官前往涪城,第二道,张任升任帐下督护,领军五千,接领涪城防御,第三道三日之后,前往涪城,迎征剿五溪蛮的赵将军回成都,张松,法正随行。”

    “遵命。”众臣工一齐应答。

    刘璋撩衣走出大殿,王累跟在后面道:“主公,王甫一片忠心,虽然不理解主公深意,却也不该被羁押,还请主公从轻发落。”

    刘璋笑了一下道:“你见我发落他了吗?前往涪城之前,我会去看他的。”

    张松与法正联袂走在大道上,张松急切地对法正道:“孝直,你今日怎么如此轻率?不但惹得主公不高兴,还得罪了赵韪,你这不是两面不讨好吗?”

    法正笑了笑,颇有深意地道:“永年,你觉得赵韪能成事吗?”

    张松沉默一会道:“不能,赵韪虽然手握重兵,但是却没有蜀中民众支持,心生异心,迟早败亡。”在看人这一点上,张松还是颇有心得的。

    “那就对了,赵韪既成不了事,我得罪他又如何?”

    “可是主公亲往涪城,就未必了。”

    法正断然道:“就算主公亲往涪城,赵韪也断然成不了事,如永年所说,就算赵韪在涪城打败了主公又如何?入主益州?他赵韪算什么东西,不但百姓,在成都有影响力的官员将领都不会服他。

    巴西太守庞羲正看好戏呢,若主公在涪城真有不测,最终结果也是赵韪成为众矢之的,蜀中实权派重新拥立州牧,比如主公之兄刘瑁,也断然轮不到他赵韪,赵韪若反,必亡。”

    张松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不禁佩服法正的深谋远虑,却又不解地道:“那你也用不着触怒主公啊,你明知道……”说到这里,张松压低了声音:“你明知道刘璋懦弱昏聩,对赵韪野心毫无察觉,还一味讨好,你又何必做那无谓谏言,徒惹事端。”

    法正无所谓地道:“我这不没事吗?”

    张松叹了一口气,往自己府邸走去。法正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州牧府,面容渐渐沉静下来,今日刘璋点明问他和张松意见,法正就觉得诧异,他心里想的不是刘璋与赵韪的主臣之争,不是自己应该站那个队,而是刘璋问他的用意。

    刘璋羁押赵穗不肯放出,又招赵韪入成都,赵韪抗命的情况下断了赵韪军队粮草,这至少表明刘璋已经对赵韪生了猜忌之心,但是今日刘璋态度,却分明向着赵韪,信誓旦旦要去涪城亲迎,这不但与刘璋平日作风相违背,也与刘璋之前所作所为相违背。

    刘璋若真想讨好赵韪,不是去涪城相迎,而是放了赵穗,恢复粮草供给,收回招令,允许赵韪驻军江州,法正想到这里,想到一个大胆的结论,那就是刘璋之前所作所为都是逼赵韪反叛,而去涪城,就是给赵韪一个香饵,以身作饵,引赵韪攻涪城,顺势歼灭。

    若果真如此,刘璋当为一代雄主,可是刘璋懦弱的印象深入人心,连法正也不相信刘璋能有如此作为,所以法正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只能保守地以礼法谏言刘璋不要去涪城。

    这样做虽然有可能得罪刘璋,与王甫一样有牢狱之祸,可是如果刘璋真的是在钓赵韪,那自己赞成刘璋入涪城,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权衡利弊,法正自然选择前者。

    法正自认才华出众,却混迹官场多年,只担任一个军议校尉,常常还遭到发达的同乡嘲笑,每见刘璋昏庸无能,法正只能叹息怀才不遇,可是这两日刘璋作为,让法正心中渐渐有了温度,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一个昏聩无能的人会突然变成一个雄主,但是近乎官场绝望的法正,还是不免抱持希望。

    “主公,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法正对着州牧府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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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满门抄斩

    江州,赵韪和李异正在清点这几日从各地世族征调来的粮草,庞乐突然闯进来,笑意盎然地道:“主公,喜事,天大的喜事。”

    “哦,什么事?”赵韪问道。

    庞乐道:“刚刚成都令于安遣人来报,三日后刘璋将亲赴涪城迎接主公入成都。”

    “随行多少兵马?”赵韪紧张地道。

    庞乐笑道:“只有偏将军张任的五千步兵。”

    “天助我也。”赵韪大喜:“刘璋小儿死期到了,到时候我率三千骑兵先行,庞将军你率大军随后,若刘璋开城,我顺势杀将进去,若不开城,大军围攻,涪城有我内应,刘璋必死无疑。”

    这时李异皱眉道:“刘璋平日不理政事,今日为何这么大动作,要往涪城迎接主公?”

    赵韪道:“刘璋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进成都呗,这等昏聩之人,怎配做西川之主,早该取而代之,庞将军,李将军,现在就随我清点兵马。”

    夜晚,刘璋招张任来见。

    “拜见主公。”张任拱手拜道。

    “张将军,我让你挑选的五千精锐甲士,是否妥当?”

    “全部整装待发。”

    刘璋点点头,对张任道:“记着,所选甲士必须是敢战死士,多配强弓硬弩,能带多少带多少,成都府库中兵器任你取用,务必全副装备。”

    张任朗声道:“请主公放心,这五千士兵都是末将亲自训练,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张任犹豫了一下道:“主公之意,这次前往涪城,是否有战事发生。”

    刘璋道:“没错,前往涪城,赵韪必反,张将军,这次你可能是五千士兵对五万叛军,敢随本官涪城杀敌吗?”明日就是前往涪城之时,张任是随行大将,已经没有必要对他隐瞒。

    张任心中一惊,感激刘璋对自己的信任,慨然道:“张任誓死效忠主公,必与主公共存亡,可是,既然主公知道赵韪必反,为何只带五千步兵,如此,末将不敢保证能抵挡叛军,只能保证死在主公之前。”

    刘璋点点头,张任没有像关羽张飞那样,什么情况下都大包大揽,好像自己一出,千军万马都灰飞烟灭,想比于这些猛将,张任更加理智,刘璋颔首道:“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只要给我举荐一个骑兵统帅就可。”

    “末将帐下都尉雷铜。”张任毫不犹豫地道。

    “雷铜。”刘璋默念一遍,没什么印象,而历史上自己手下也没什么像样的骑兵统帅,毕竟西川骑兵本来就不多,对张任道:“好,回去点兵吧,这次若成功平叛,你就是益州上将军。”

    “多谢主公。”张任拜了一礼退出房去。

    刘璋向王累招了招手,两人向大牢走去,牢中王甫一个人枯坐,形容憔悴,看见刘璋到来,立刻抓住时机上前喊道:“主公千万不可去涪城,否则西川万劫不复啊。”王甫已经听说刘璋决定去涪城之事,这几日在牢中都忧心忡忡。

    刘璋负手道:“王甫,你还不知错吗?如果你承认错误,我立刻给你官复原职,否则,本官让你一生待在这大牢之中。”

    王甫听了刘璋言语,双手抓住木柱,激愤地对刘璋道:“主公,就算王甫一生都要在牢狱渡过,也要尽忠直言,赵韪狼子野心,涪城一定不能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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