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爷,我们不反叛不就没事吗?”尹柏说道。

    尹元正要骂,严老爷子将他按下,对尹元苦口婆心道:“公子啊,你怎么还不明白?这就说明刘璋从来没想过要放过我们,我们就是他刘璋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在拉拢那些泥腿子对付我们呢。

    如果你还不相信,那刘璋最近组织秦宓等人培训官吏,乖乖,你知道竹林湾那郑老二吗?成天点个烟斗吹牛那个。

    在田里滚了二十几年,快四十的人了,就因为以前在我家书房打了两年杂工,认识几个字,嘿,竟然选上了,最近回来还吹嘘什么要当朱提县户曹了,你说这像话吗?

    刘璋叫这些贱民当官做什么?还不就是要消除我们世族的根基?要是以后这些贱民成型了,让贱民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不说,刘璋会认为我们再无作用,会把我们一脚踢开,随便找个由头,就是江州汉中的下场。

    你看看襄阳,六万人啊,刘璋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全杀了,周围全是贱民的叫好之声,你难道还不明白刘璋的心思吗?”

    尹柏沉吟着不说话,听起来的确是对世族很不利,可是尹柏觉得,只要自己好好经商,不犯法规,刘璋凭什么杀自己?

    只是又不好讲出来。

    “严老爷,别说了,这逆子缺乏管教,等找个时间我专门修理他。”尹元看了尹柏一眼,尹柏比开始进来的时候还要沮丧,闷闷不乐地进屋了。

    严老爷叹息一声:“令郎之事倒不急,急的是现在刘璋竟然出了这一招,只要识字的,都被招去当官了,长此下去,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世族左右官府和诸侯的三**宝,人才,影响力,财力,以人才为首,影响力次之,财力最末,现在最大的依仗被动摇,严老爷子作为成都最大的本土世族之首,自然忧虑。

    尹元也点点头:“必须要有所行动了,否则等刘璋培训了那些泥腿子,我们就再没有威胁他的力量。”

    “万万不可擅动。”严老爷子忙道:“观刘璋行事,冷静狠辣,不留余地,而且惯会引诱人造反,川军战力强横,且对刘璋死忠,恐怕他现在就等着我们造反,好一网打尽呢,我们万不可轻动,否则江州汉中武陵和襄阳,就是我们的下场,我们必须找到万全的时机。”

    “万全的时机?”尹元眉头一拧。

    严老爷子点点头:“对,万全的时机,而且不能我们出头,刘璋法正,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们要等,刘璋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做出头的那一个,只联络需要联络的人,挑动可以被挑动的人,看谁先挑事,到有万全把握了,我们再全力一击,誓要将刘璋灰飞烟灭。”

    严老爷子咬牙切齿地说完,白色胡须颤动,尹元深深点头。

    巴西,曲家茶园。

    曲溪和一个家丁走进庄园,家丁一边给曲溪扇扇一边道:“公子,你可真了不起,我们曲家虽说是巴西第一望族,财力却不如成都尹家,公子竟然夺得了荆州青砖的生意,这次我们可以大赚一笔了。”

    家丁脸上喜不自禁,曲溪只是轻轻点头,曲溪是以前曲家族长嫡传孙子,满门被诛杀后,曲溪成了曲家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官府没有拿曲家一点财产,全部交给了曲溪,并且保护了这些财产不因曲溪势单力薄,被他人夺走。

    所以现在,曲家是巴西第一望族,而曲溪的财产,又是曲家第一,现在曲溪孤家寡人一个,靠着一群家丁守护着所有的财产,这九个月来,曲溪通过经商,借着益州兴商的东风,足足把曲家产业扩大了一倍,令许多人又嫉又恨。

    而对曲溪指责最多的,就是曲溪满门都被刘璋诛杀,还迎合刘璋的兴商政策,简直忤逆不孝,时常戳曲溪的脊梁骨。

    曲溪对这些都一笑置之,不加理会,甚至那些取笑自己的族人,自己也懒得理睬,不再与他们来往。

    走入府中,曲溪淡然道:“这次尹柏输了,不会罢休的,而且我们曲家财力还太弱,与成都豪族相比,还上不了台面,特别是我们没有族人的支持,形势很严峻,必须开拓商路。

    只有我们的财力入得刘皇叔法眼了,官府才会对我们另眼相看,才会重视我们,我们才能借着官府赚更多钱,知道吗?”

    “知道知道。”家丁满脸堆笑:“小的倒是觉得西域好多进来的货不错,我们不能光卖出去,我看有的东西也该买进来,一定能大赚一笔。

    就是蜀中出玉门关太远了,别说买进来,就是卖出去也被其他州郡商人盘剥的厉害,唉。”

    家丁叹息着,正在这时,曲溪看到堂屋的大门口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寥落地看着地面,正是自己的姐姐曲凌尘。

    如果现在曲家还剩下什么人的话,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这个姐姐了。

    “姐姐。”曲溪喊了一声。

    曲凌尘抬起头,没有说话,曲溪支走了家丁,高兴地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吗?”曲凌尘站起来,冷冷看着曲溪,如远山的秀眉上一片寒霜。

    曲溪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知道曲凌尘的意思是什么,当初在茶园,曲凌尘就已经向自己表明了复仇的心志。

    一直以来,族人怎么看自己,曲溪都不在乎,可是现在姐姐也这样,曲溪有些心痛。

    “我问你,我去桂阳的时候,是不是你通知师妹的?”曲凌尘到五溪见过了萧芙蓉,两师姐们关系本来很要好,可是自曲凌尘下山以后,因为刘璋的关系,每次见面都是刀兵相向。

    这次好不容易萧芙蓉与刘璋分开了,曲凌尘便去见了萧芙蓉,两师姐妹谈了许多事,曲凌尘也知道了桂阳的时候有人送信通知萧芙蓉。

    只是萧芙蓉直到现在还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刘璋那夜根本没被刺杀过。

    曲凌尘自然也不会说。

    曲溪抬起头看向曲凌尘,眼神已经告诉了曲凌尘答案。

    曲凌尘握紧剑鞘,看着曲溪:“我一直在想,是你还是皇甫玄通知刘璋的,没想到真的是你,曲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刘璋是我们曲家灭族的大仇,你竟然帮着他?你知道其他族人怎么看我们吗?你对得起死去的爷爷和曲家上下七十多口吗?”

    “可是那本身就是一个误会。”曲溪大声答了一声,可能是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偏过头,轻声道:“那封信,是皇甫玄告诉我你的行踪,我才写给萧芙蓉的,我是不希望你有事,而皇甫玄是懂你的,姐姐,你自己问一下自己,杀刘璋是你的本心吗?

    爷爷劫持黄玥姑姑在先,而且是支持庞羲的最大力量,虽说这不能掩盖刘璋灭门大仇,但是站在刘璋的角度,他并没有什么错。

    我作为曲家子弟,犯不着为刘璋着想,但是我得把曲家延续下去,报仇,我从来就没想过,我曲溪就算怕死吧,可是我更怕曲家就此断绝,还有你,姐姐,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我不想你有事。

    姐姐,我不管别人怎么想,骂我懦夫也好,骂我不孝也好,我只想你回来,我们两个人一起好好过。”

    曲溪说完,脸色落寞,进了里屋,走过曲凌尘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最后还是径直走了进去。

    曲溪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知道自己不为家人报仇,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可是自己根本就没燃起过复仇的念想,从一开始就没有。

    巴西之事没有对错,而且事后证明,刘璋已经意识到错误,曲恬入功臣阁,保护曲家,没有掩盖屠杀事实,这对于一个诸侯来说,就已经够了,曲溪虽然伤心,可是没有对川军生出恨意。

    可是这些怎么对外人说?

    曲溪的心早就死了。曲凌尘是他现在唯一想解释的对象,可是知道姐姐的恨意,是他化解不了的。

    曲溪走进屋中,给曲凌尘留下了一封信,曲凌尘展开看,是成都世家豪门邀请曲溪重阳赴宴的信,曲凌尘如何不明白,这是有人在私下结党,团结对抗刘璋的力量。

    吴俊和反刘璋联盟,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些,虽然益州看起来祥和升平,其实隐藏着巨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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