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年轻妇人从屋里快步走出,埋怨他道:“夫郎,这么热的曰头不在屋里休息,出来种什么菜。”
这个少妇就是李白的妻子宗氏了,她是宗家长女,仰慕李白才学,在李白最失意潦倒时嫁给他,正是得到她的精心照料,李白的箭伤才得以渐渐好转。
她走到菜地边一眼看见了李庆安,她不由一怔,这是何人?
李庆安拱拱手笑道:“原来是嫂夫人,在下是太白兄朋友,从长安来,路过陈留,特来看看他。”
“原来是青莲的朋友,快进家里来。”
“那就打扰了!”李庆安笑着走进府宅,他的亲卫则留在府外等候。
宗氏有点埋怨丈夫不会待客,“夫郎,客人老远来,应请进家才对,这么热的天让别人晒在曰头下,多无礼啊!“
李白苦笑了一下,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
李白的新家占地虽然大,但大部分都是果园菜地,房舍只有十几间,李庆安在客堂坐下,客堂很宽敞,铺上了厚木做地板,前后通风,门外都是郁郁葱葱的果林,后院还有一个池塘,布置有假山凉亭,可以看见池内红鲤鱼游动的身影,环境幽雅,令人心旷神怡。
“太白兄居住在世外桃源,令人羡慕啊!”
李白已经从最初的尴尬和慌乱中恢复了常态,他淡淡一笑道:“其实我是个静不住的人,若不是身上有箭伤,我早就出门了。”
这时,宗氏端了一只木盘过来,盘中是两杯冰镇酸梅汤,她将酸梅汤放在丈夫和李庆安面前,笑道:“青莲的朋友中我只认识杜甫和岑参,还有王昌龄,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或许我已久仰大名。”
宗氏是大家闺秀,而且非常能干,宗家的事务她有很大的发言权,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李白是入赘宗家,但宗氏又很贤惠,她见兄长和族人都瞧不起丈夫,便毅然读力,用丈夫的名义买了这处房宅和宗家分开了,在家里李白几乎什么事都不闻不问,是个甩手掌柜,全靠宗氏来当家,她最大的希望就是丈夫的伤势早曰康复,再想办法给丈夫找点事做,把他拴在家中,不要再到处去游逛了。
李庆安连忙欠身道:“大嫂过誉了,在下不是诗人,是从政的俗人。”
李白在一旁笑道:“夫人,其实你也是久仰他大名,前天你不是还说到他吗?”
“你是.....”宗氏略略有些猜到了,只是她不敢相信。
“在下李庆安,是太白兄的旧友。”
“哎呀!”
宗氏吓了一大跳,她慌忙起身行礼,“原来是赵王殿下,民女刚才怠慢了。”
宗氏是前相国的孙女,从小受家族影响,官家思想很重,李白也知道,他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夫人,李将军是我的旧友,你太客气,我们就无法叙旧了。”
如果来的是一个太守或者朝官之类,宗氏倒也无所谓,可李庆安是何人,天下谁不知道,未来的天子,即将成为大唐皇帝陛下,这是一般人吗?丈夫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殿下请稍坐,我去准备酒菜。”
李庆安连忙笑着止住她,“大嫂不用忙了,我还要赶路,坐一会儿就走,如果大嫂方便,能否给我的亲兵们也准备一杯酸梅汤,他们就在门外。”
“好的,我让家人请他们进来,到别屋休息。”
宗氏匆匆去安排了,这时,李白又叹了口气道:“我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受她祖父的影响太重,一心想去给我谋陈留县的户曹主事,我给她说了多次,我不是做政务的料,她就是不听。”
“那太白兄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李白摇摇头,“经历了永王之事,我也算明白了,我不适合官场,我进官场,别人累,我也累,再说我今年也五十余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我想趁余生还走得动,去完成我的几个心愿。”
“太白兄说说看,你还有什么心愿,说不定我能帮你。”
“将军还真能帮我。”
李白笑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去西域,回我的故乡碎叶看看,我自小离开碎叶,也不知老宅还在不在?”
“太白兄的老宅还在,空关着,院子里的沙果树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我前几年还尝过果实,味道很甜。”
“真的吗?那棵果树还在?”
李白有些激动了,他离开碎叶时还小,碎叶的很多事物他都忘记了,惟独那棵沙果树他记忆犹新,那是他亲手种下的,离开碎叶时他还求父亲把树也一起带走。
“青莲伤势未愈,恐怕去碎叶不行。”
宗氏又回来了,她就是担心丈夫提出去西域,一去西域,那就是他们夫妻永别了,这怎么行,而且宗氏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求李庆安给丈夫安排一个官职,俗话说,知夫莫若妻,她知道丈夫虽然在永王那里遭遇重挫,但骨子里还是想出去做事,以实现胸中的抱负,她想尽力帮助丈夫,只是宗家的影响力早已经消失了,最多也只能给丈夫谋一个户曹主事的职位。
但今天李庆安来了,那就不一般了,她从来不知道,李庆安居然也是丈夫的故人,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丈夫给她说过,天宝七年时他在扬州给一个李将军当了几天幕僚,原来那个李将军就是李庆安。
“殿下,我已给青莲谋了一个陈留县户曹主事之位,许县令已经答应,让青莲过几天就去上任。”
李白有些不高兴了,“夫人。我不是说了,我不想去吗?你怎么还提这件事?”
李庆安也笑了起来,“大嫂真是为难太白兄了,以太白兄的才学让他做户曹主事,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李庆安其实也知道,李白历史上参与永王之乱,后被朝廷流放夜郎,中途遇赦返回江淮,曾经一度穷困潦倒,但就是这种境况,他也不忘忧国忧民,向李光弼上书平淮之策,作为一个读书人,实现胸中抱负一直是他们的毕生梦想,从李白做永王的幕僚便可看出,其实他也是太久没有机遇了,以至于书生意气,没有看清后果便上了贼船,一直到他死,都是永王之乱种下的根,。
当年李白做了翰林供奉,因得罪张垍而被贬,他李庆安要实现大唐中兴,他胸中疆域万里,难道连一个李白都容不下吗?
想到这,李庆安对李白诚恳道:“太白兄,我这次来看望你,一是想叙叙旧,其次也是想说一说你的将来。”
李白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低下了头,宗氏心中也燃起了希望,她听出李庆安话中有话,似乎要给丈夫一个安置。
李庆安笑了笑又道:“太白兄处理政务的能力我确实很了解,我也不会为难太白兄,但我大唐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要处理政务,我想继续聘用太白兄为翰林大学士,同时兼任太学博士,不用管理政务之事,而是替大唐培养并选拔英才,不知太白兄是否愿意出山?”
李白心中激动,他眼角已经湿润了,他从开元十三年出蜀,想一舒胸中抱负,可颠沛流离几十年,依然一无所获,甚至还差点被抓入狱,上个月他的挚友杜甫升为兖州太守,赴任途中来看望他,邀请他去兖州,但他婉拒了,他心中着实酸楚,王昌龄出任工部侍郎,岑参出任凤翔府尹,王维任尚书右丞,他所有的挚友都实现了胸中抱负,而他有什么,已经五十余岁,两鬓染霜,还做一个陈留县的户曹主事,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这让他情何以堪。
就在他对人生几近绝望之时,命运开始垂青他了,李庆安竟然让他做翰林大学士,还出任太学博士,这让李白如何不激动。
“青莲,你倒是说话啊!”宗氏有些急了,她怕丈夫又犯倔脾气,拒绝这个机会。
“将军,我们真是有缘分。”
李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当初我在扬州给你做幕僚,我嫌你是武将,而且官太小,觉得委屈了我自己,便甩手不干,没想到时隔十年,我又要成为你的幕僚了。”
“那太白兄这次有没有再嫌官小?”李庆安打趣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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